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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 . 游』云冈,刻在石头上的丰碑

2021-02-19  本文已影响0人  云行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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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岳笔记,做为日记来讲,它终于可以翻篇了,这一天我们在大同,具体说来是大半天,下午我们就坐动车回了北京。

即便那半天,也多不在大同市区的,我们去了云冈石窟。如今想来,我去过四次大同,也去过四次云冈石窟,我有幸见证了这个景区治理的变迁,也见证了门票价格咋舌的飞涨。同同竟也去过两次大同,也去过两次云冈石窟,但都还小,他或是好奇,但应不大懂得那个石窟的魅力。

我们那日吃过早饭,便退了那家五星酒店,同同本想着赖在床上不走,打一上午游戏,但最终被我威逼利诱得动了心。本来嘛,既到得一个城市,就应去见识它的风华。我们最终背着全部家当,迈着依旧酸痛的步子,离开了那家酒店,在那个清晨,坐上了那趟去往云冈的公交车。

我最初两次去云冈,也是坐的公交车,一次和波,一次自己。记得和波去到这里时,大同的道路上还挂着“欢迎世界遗产委员会考察指导”的红色条幅,那时我还不大清楚《世界文化遗产》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而第二次去,云冈石窟已经被列入到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之中,那时我依旧还是不知《世界文化遗产》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门票已然令人心动地上涨了。那时的石窟还是简易的铁栅栏门,那日我去得早,门还没开,隔着栅栏就能看到武周山石崖下的,那一列灰头土脸的洞窟。

第三次去,是一大家子十好几口一起,我做司机把他们从北京拉到这里。当然,我拉来的不是云冈石窟考察团,那次山西旅行,大同是第一站。那次旅行上有老下有小,我分心不得,因而没能领着还小的同同专心去看石窟,对他来讲,来此不过是换个地方打游戏而已。

02

这次再来山西,再来大同,或是补偿,我执意要带那个小孩再来云冈,我希望他能因此领略到这个石窟的魅力。

对了,如今的石窟不再是铁栅栏门了,门票也贵得令我肝颤了一下,当然,从大门处也再看不到断崖下的洞窟了。

我们要从一个富丽堂皇的游客中心走进去,还要经昙曜广场、礼佛大道、灵岩寺,走过一条漫长的通道。这是我之前去到云冈所未见的建筑群,它们华丽但非古物,它们或许是票价之所以高昂的原因,却让我想起了买椟还珠的故事。

我抓着同同的小手,在那个游人寂寥的清晨,如仪式般经历那番漫长后,跨过一个题写着“入佛知见”的小木门,才终于看到那段熟悉的,分布着大大小小乌黑洞窟的浑黄断崖。

到此始才心安,还是这里,没来错地方。

那座灰头土脸的断崖,在武周山南麓,它东西绵延一千余米,其上开凿出了45个洞窟,252个大小窟龛,51000余尊石雕造像。这里是我国最大的石窟群之一,它与敦煌莫高窟、洛阳龙门石窟并称为三大,2001年,云冈石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这里先介绍下云冈石窟的概况吧,这个石窟群的开凿大致分为三个时期。早期石窟是第16-20窟,它们是开凿于北魏文成帝时期的昙曜五窟,云冈石窟也因之拉开了轰轰烈烈的时代大幕。

中期石窟是第1-13窟,它们多分布于昙曜五窟的东侧,开凿于北魏文明太后主政到孝文帝执政的所谓二圣时期,那是北魏最强盛的时期,也是云冈最辉煌的时期。晚期石窟多分布于昙曜五窟西侧,这时孝文帝已迁都洛阳,工程多由留守平城的贵族和中下官吏主持,失去皇家的加持,也便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大概了解了石窟的开凿历史后,我们便可以对参观顺序做一些小算计,我们是从东部进入景区的,从这里开始的1-15窟,应算做前文所说的中晚期石窟。而我们把这次参观旅行定义为“北魏文化探索之旅”,既是探索,那应先追根溯源,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九岁的同同恢复得很快,他大概已经忘了昨天爬恒山的事情,欢乐得像个撒花的小豹子。而我的两条腿依旧不争气的酸痛,因而是迈着跨越千山万水的沉重历史步伐,走到第16窟的。

现在知道,我因何痛恨入园通道的漫长了吧。

第13窟交脚弥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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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6窟到20窟便是著名的昙曜五窟,昙曜是云冈石窟最初的开创者,他瘦骨清颜、风风尘仆仆的全身塑像,就立在一进大门的广场当中,就像大雁塔前的玄奘法师塑像,成为立于时代的纪念碑。

大同,是北魏早期的都成,那时的这里叫做平城。

或许也是一个清晨吧,一位皇帝巡幸出行,他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骑着马。那马注定将是那个清晨的主角,它或许在那个时间里开了天目,也或许出门时没吃饱肚子,反正它在那个清晨里叼住了一个清瘦和尚的衣襟。于是周围没被驱散干净的群众,有幸见证了“马识善人”的一幕,那个和尚后来被那位皇帝“奉以师礼”。

那位皇帝便是北魏王朝的文成帝,那个和尚法就是昙曜,那一年是公元453年。

数年后,昙曜奉皇帝命,率领工匠用他们的斧锤,在这段高耸的石崖上留下了那个时代的印记,那便是昙曜五窟。有意思的是,文成帝做为出资方对昙曜的艺术创造也是有要求的,《魏书.释老志》中记载,“诏有司为石像,令如帝身”,以向世人宣扬“皇帝即如来”。

在北魏初年,高僧法果为得到政权加持,便在信众中宣扬“太祖(道武帝拓跋珪)明睿好道,即是当今如来,沙门宜应尽礼”。这自然得到皇家的认可和青睐,再加上十六国以来,佛教广泛传播,受众广大,已是不容忽视的社会力量。

因而在北魏政权早期,就已大力弘扬佛法,君主成了现世如来的化身,很像政教合一的一次执政尝试。

昙曜也正是拿着五位北魏君主的蓝本,率领工匠在武周山下开凿出了五座大佛窟。如今这些早期佛像,大都已经被风化得残缺破旧,但我们今天依旧有幸,在这座伟大的历史遗迹中,见到那些曾经在北魏历史上叱诧风云的人物。

这其中第16窟原型便是道武帝拓跋珪,北魏的开国皇帝,他欣欣然接受法果的建议,因而有幸成为北魏的第一个如来;

第17窟是北魏第二代皇帝明元帝拓跋嗣;

第18窟是完成北方统一的太武帝拓跋焘;

第19窟是文成帝的亲爹,未做过皇帝的景穆帝,被太武帝逼死的太子拓跋晃;

第20窟的露天大佛,是昙曜的当值老板,文成帝拓跋濬。

当然昙曜五窟和北魏五位皇帝对位方式,还在研究之中,未成定论,这也仅是说法之一。

第3窟

04

其中第18窟的立佛很有意思,学者们都倾向认为他的原型就是“雄才大略,威服四夷”的太武帝拓跋焘。

我们在这个洞石窟伫立良久,在一个狭窄逼仄的空间里,仰望一座十几米高的立像,是能给人带来强烈压抑的震撼感的,仿佛芸芸众生,都是它脚下的蝼蚁,而它能给我们的只有崇高。

我跟同同讲,这位太武大帝,也是一位历史猛人,说他是唐朝的李世民、西夏的李元昊、大明的明成祖朱棣也不为过。

这位历史猛人是长达一百三十余年的,十六国时代的终结者,他为北魏完成了对北方中国的统一。而他对十六国的终结之战,便在北凉的都成姑臧,那里是今天的武威,古时又称凉州。

公元439年,北魏大军攻陷姑臧,北凉王沮渠牧犍出降,至此北魏控制了河西走廊,也控制了连同西域的商路,那条路,我们如今也称为丝绸之路。

也是在那个时间里,太武帝下令,将大批凉州士庶迁至平城,这其中不乏避祸河西的汉学鸿儒,也不乏笃信释迦的僧人和开凿凉州石窟的工匠。

鸿儒们来到平城,开始了对北魏子弟儒风始振的教育工作,一个划时代的惊雷就在润物无声中慢慢积攒着它的力量。那便是其后发生的,深远影响北魏乃至中国历史的太和改制,它还有个我们更为熟悉的名字,叫做孝文汉化。

而僧人和工匠来到平城呢?他们也在蛰伏中规划着属于自己的惊雷。

第18窟中那位披着千佛袈裟的灭佛者

也是这位雄才的太武大帝,在公元444年,听从了权臣崔浩的建议,开始打压沙门,服立道教。两年后更是在崔浩的怂恿下出了狠手,下令灭佛,诛杀沙门,毁坏经像,北魏全国寺庙几无幸免,史称太武法难。直到太武帝驾崩,新上来的文成帝,才重新恢复了佛教在北魏的主导地位。

也是这位文成帝,下令开凿云冈石窟,或就是因看到法难过后,经像尽毁,才痛下决心的吧?我把佛像刻在石头上,刻在高山上,刻成历史的丰碑,它们还会消逝吗?

说来也是好笑,第18窟中的那位历史猛人,主导灭佛的拓跋焘,最终在这里还是被披上了袈裟。他的袈裟被雕刻了千个佛像,甚是奢华精美。不过我却在厚黑地想,那是什么?是衣着的华美,还是雕技的炫耀,是崇拜的虔诚,还暗黑的镇煞。

不过史籍中蒸腾出的杀气,在此已了然无痕,这里只是一尊佛,眉目间只有佛的慈爱与悲悯。他的手印也是五佛中最独特的,右手抬起,轻抚胸前,那又是什么?是在扪心自问地忏悔吗?

太武生前真有一丝忏悔吗?这又有谁知,不过在后世沙门和工匠们心中,他们已经与他达成了和解,因为皇帝的治理需要佛教,因为佛教的传扬需要皇帝。

而那时,佛教在中华传播弘扬,已成大势所趋。太武帝的继任者文成帝,不但恢复了佛教的地位,还将它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云冈石窟的昙曜五窟就记录下了那一大昌的时刻。

05

第20窟是个坐佛,由于窟前石壁业已坍塌,这也造就了云冈唯一的露天大佛。

这窟也采用一佛两协侍的布局,代表着前世、今生和未来的三世佛。只由于常年风化,大佛右侧协侍已基本消失。正中释迦坐像,高13.7米,按说这高度在昙曜五窟中也算比较挫的,但由于全身完全露出,倒给人一种通观的伟岸,它如今已成为云冈石窟的形象代言人。

这佛像高鼻深目,唇上还有两撇小胡子,穿着右袒式的袈裟,衣纹凸起,纹饰细腻,雕刻技法有着浓郁的健陀罗艺术风格。只两只眼睛是后来汉族工匠加上去了,有人说它画龙点睛,有人说它眼大无神,各自的美学,交给各自的眼光吧。

而我更多想的是,坐在这里的人物,他可曾想过自己留给了中国一个何样的未来吗?历史学家汤因比,将历史时期进行文明区块划分,他便认为我们中华的历史,应以佛教传入为文明的分野。

而北魏或可以说是弘扬佛教的第一个统一的大的王朝,虽经历了太武灭佛,但那更像历史激变前的一次震荡。这样的震荡,在其后的历史中还会有很多次,我们常说的三武一宗灭佛法难,每经历一次都是痛彻骨髓的鞭挞,也是洗心革面的重生,鞭挞一次,重生一次,鞭挞一次,重生一次,直至它融入儒释道中,成为我们民族再难抹去的信仰。

云冈石窟,就是那第一次鞭挞后,重生出的杰作。我们难以知晓,太武法难时对佛教和沙门僧侣是种怎样的摧残和蹂躏;我们更难以置信,佛法的信仰在那样的打压下居然没被掐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它再次突破重围后,居然唤起了如此伟岸的勃勃生机。

我们就站在20窟的大佛前,仰望着北朝佛教历经劫难浴火重生后,所缔造出的那座艺术巅峰,我们似乎看到了斧凿刀刻过后悲悯动人的微笑。

这样的巅峰,在云冈石窟中还会有一波又一波宏大的呈现。由于云冈石窟的存在,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那时的大同,那时的平城俨然就是北方中国的文化中心。

其后平城的文化,从地域上被传递到洛阳,传递到邺城,传递到长安。从时间上由北魏传递到东、西两魏,传递到北齐,传递到北周,传递到隋唐。

由此看来,云冈石窟,不正站在那个不朽的文化传递的最前沿吗?

2021年2月1日星期一凌晨,写于北京。

第20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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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笔记,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让我们来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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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阿斌bin

专题主编:城外的阳光s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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