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妃发难后宫风波动 凌落石败北江湖硝烟起 (接龙九上)
话说韦婉容接江碧落入宫的消息传入内廷之后,大总管梁师成便知道,江碧落入宫必是韦氏所使的制衡之法。照常理,位高权重如梁师成大可不必将一风尘女子放在眼里,但人生难得一知己,无奈自己已年逾四十,遇到一如此心爱之人实属不易,权衡利弊,一时间竟难以做下决断,又为探一探韦氏的意思,梁师成立马赶到会宁殿给韦婉容请安。
会宁殿中青烟缭绕,侍香的小宫女穿着一袭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宫装,正往一个银质鎏金的五足朵带香炉中缓缓地添着黄白色粘稠的苏合香。只见梁师成身后两个小内监抬着一个大红木雕鸾凤和鸣纹的食盒,随着梁师成匆匆赶来。正在前厅侍奉的大侍女忍冬一见梁大总管便知晓其来意,迎出了前厅。
“梁总管安好!今日并非初一十五,梁总管怎么这么早到这会宁殿来了?”
忍冬穿着一袭月白色如意云纹散花百褶裙,头戴一只和田白玉祥云样式发簪并银质海棠花押发,身长玉立,站在庭院中,朝着前来示好的梁师成福了一福。
“冬姑娘这话说的倒像是咱家缺了礼数规矩似的,这儿不是赶上杨沉湖开湖了吗?平江府尹特供上来一些大闸蟹,各宫娘娘都分得些。只是咱家记得,婉容娘娘最爱品蟹,所以特命下面的人拣选了些好的,给娘娘送来。”
梁师成不欲与忍冬计较,只是满脸堆笑地,抬手示意后面的小内监将食盒奉上。
“哟!公公这话奴婢倒不知道从何听起了,这以往往各宫送份例的皆是下人,今日怎么劳烦咱们梁大总管亲自送来了呢?”
忍冬语气虽是玩笑,但却点明素日梁师成目中无人,更不将一众妃嫔放在眼里的事实。
梁师成何等乖觉,自然明了忍冬话语里的机锋。“哎呦喂!冬姑娘这话可真是折煞咱家了。”说着梁师成便满脸堆笑地朝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正当梁师成被忍冬的话激得不上不下的时候,熙春从后堂转了出来。
熙春身着藤绿曳罗靡子长裙,上身是一件浅碧色绸杭直裰,头上一支海棠并蒂翡翠簪,杏眼流波,身段婀娜。
“见过梁公公!公公怎么不着人通报,深秋风凉,冷着公公可怎么好?”
熙春见到梁师成脸色并不好看,走上前去盈盈施了一礼。
梁师成如同大赦,忙着转过来讨好熙春。
“春姑娘有礼了,老奴这不是跟冬姑娘在这闲聊片刻嘛……”
熙春没搭梁师成的话茬儿,自顾自道:“婉容娘娘刚刚从小佛堂出来,正在寝殿歇着呢,梁公公若是有话要回,请随我到后殿吧。忍冬,你领着两位公公把东西带下去吧。梁公公,请随我来吧!”
熙春引着梁师成来到贤妃寝殿,只见贤妃穿着一身家常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在湘妃帘后面的杨妃榻上小憩。屋内暗香浮动,恍惚间梁师成似乎如入太虚幻境一般,但心中依然惦念江碧落,便上前打了千儿道:“奴才梁师成叩见婉容娘娘,婉容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韦氏双目微睁,见是梁师成来请安,便命两侧侍候的小宫女打起湘妃帘,依旧斜倚在杨妃榻上道:“这个时辰,梁公公怎么来了?念夏,还不快赐座!”
侍女念夏应着便命小宫女搬来一个凳子给梁师成坐。
梁师成坐定,便向贤妃道:“奴才平日里要侍奉圣驾,对后宫诸事都交给底下人去做,没想到这帮小兔崽子,做事不上心,如果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婉容娘娘大人有大量。”
梁师成说着便要起身给韦氏行礼,却被韦氏止住。
“公公不必如此,本位并未觉得公公有何怠慢之处,今日公公来,不单单为了送蟹那么简单。你我知彼此何意,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公公今日可是为了本位身边新来的那位姑娘?”
梁师成见韦氏如此开门见山,也不便再隐瞒来意,便敛容低眉道:“正是,不知娘娘宫里缺下人,也是奴才失职。娘娘何苦从宫外搜罗来,派人告诉奴才,奴才自然选好的挑选来送与娘娘。”
“梁公公这话差了,本位请江姑娘进宫绝非让她做宫女。构儿长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自己开府建衙了,构儿一走,本位一时间也没个人说话、解闷儿。正巧,听皇上说起过京城中的名伶,于是斗胆向皇上请旨,想要从宫外领一个宫女进宫,明面上是本位的父亲举荐进宫的,实则是我事先挑选好的名伶。一来,可解本位烦闷;二来,皇上如果有旨,也可为皇上助兴……”
韦氏一席话说得波澜不惊,貌似并不知道江碧落与梁师成的关系,但却句句似刀,直戳梁师成的痛点,而梁师成连江碧落的面都没见着,只能被韦氏如此牵制。
“既……既如此,娘娘可否……可否……善待江姑娘。”
梁师成无奈,只得从凳子上起身,跪倒在地,含恨跪求韦氏善待江碧落。
这一跪必然是妥协了,韦氏手里攥着梁师成的心头肉,这以后的事儿,尽在韦氏手中掌控。
韦氏见计谋已成便含笑从杨妃榻上起身,走到梁师成面前,满面春意道:“梁公公快请起,您这身份矜贵,怎么还在这群孩子面前跪呢!以后只要您时常记挂着会宁殿里的事儿,咱们可一起为侍奉皇上尽心尽力,快起来吧!”
“谢娘娘!”
梁师成受了韦氏这一算计自然心下不快,回到自己的庑房将房中摆设砸了个稀烂,不在话下。
话说大闸蟹分到各宫嫔妃处,爱蟹如韦婉容之流自然乐得品蟹,而皇后娘娘则是极厌腥味的,加上皇后当年生下衮王赵柽之后落下的寒症,更是不宜食用虾蟹一类的食材。于是皇后便将自己份例里的大闸蟹赏赐到了初次有孕的充容秦怀珊宫中,一直颇得皇帝宠眷的秦氏得了皇后的赏赐自然喜不自胜,于是命殿内内监将皇后娘娘赏赐的大闸蟹养在自己的小厨房的“虾圃”内,和每日进贡时鲜鱼虾一起圈养,准备随时享用。
中秋过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因着秦充容身怀有孕,她所居的槿兰殿早早地上了地龙,也不过九月底的光景,各殿的妃嫔只道是秦充容恃宠而骄,不懂得惜福罢了。在后宫之中,谁有子嗣谁就能站稳脚跟,秦充容的孩子更是在王贵妃的孩子夭折后两年有的,为了显示天家恩德,皇上早在有孕之初就晋了秦氏的位份,对这个孩子也是尤为多了几分期许。
这一日,韦婉容到槿兰殿中看望有孕的秦充容,为着避嫌,韦氏只打点了一些名贵的丝绸和玉器作为贺礼送给秦充容。毕竟不是入口的东西,将来如果有什么差池也好分辨一二。待到秦充容的寝殿中,一股暖意袭来,倒似暖春光景,满室的兰花,烘得淡淡幽香,甚合秦充容淡雅的气质。
韦氏不觉纳罕:这秦充容位份并不算高,也不是九嫔之首,终究是因为有孕在身,所以才颇得圣上宠眷吧。
“婉容姐姐来了,嫔妾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秦充容面露倦色地躺在福寿百子送春图纹样的暗紫色锦衾上,身上只穿着一袭月白色家常丝绸寝衣,也不做修饰,不施粉黛,倒是嘴角上起的燎泡引起了韦氏的注意。
“妹妹说得哪里话,你现在已经怀孕七月有余,还这样多礼做什么?只是妹妹……似乎脸色不大好啊?”
秦充容虽有病容却满面含笑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对韦妃道:“婉容姐姐您有所不知,自从嫔妾怀了樾儿,就没少被他折腾,先是夜间惊梦、盗汗,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到最近这段时间嘴里的燎泡,发高热、头晕、恶心……”说起自己孕中的艰辛,秦充容不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嫔妾比不上婉容姐姐的福分,生养了广平郡王,嫔妾不求这个孩子将来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安长大就好了。”
说起自己孩子,秦充容满脸慈母的恋爱,更是羡煞旁人。
“樾儿?你是说皇上已经给他起好名字了?”
“嗯,太医说嫔妾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所以皇上就先赐下了名字,‘樾’,被皇家恩德庇荫的皇子……”
韦氏听着秦充容絮絮地说着关于赵樾的一切,心中除了感怀母亲的辛苦,更多的是疑窦。从秦充容的面相和她所描述的症状来看,虽然孕中妇人多会有这些症候,但在秦充容这里却显得不太正常,韦氏只是按兵不动,陪着秦充容又说了半日的话才从槿兰殿离开。
待会到会宁殿中,韦氏便唤来怜秋道:“今日你可见到秦充容的样子了?”
怜秋一直在宫外派差事,如同韦氏放出去的耳目,因着江碧落一事怜秋得力,于是韦氏便将她调回宫中。一时间韦氏手下的四大丫鬟:熙春、念夏、怜秋、忍冬均在身边齐聚,而这怜秋更是颇通医术,之前照料过韦氏生育。
“回娘娘的话,奴婢觉得,秦充容这样子……像是中毒之兆……”
韦氏眼中精光一闪,倏尔又恢复了平静,手上捻着的鶺鴒香念珠发出和指甲碰撞的笃笃声,心中便有了计较。
“吩咐下面的人,近几日打起精神,本位殿中所有进出往来必须清点明白。下人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在宫里闲逛,安分地呆在这会宁殿就好了……发现有可疑的宫人,立即带到本位这来……下去吧!”
怜秋知道,韦氏怕是要撇清自己和秦充容中毒的关联,所以不再多话,依着吩咐诺诺退下。
“本位倒要看看,是谁在搅弄这后宫风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