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求您给我一个梦中的家
凌晨三点,从梦中抽噎着醒来。梦见了父亲,他是那么清晰的向我走来,脸上略带微笑,好像要和我说话,我努力的想听他说话,可是却怎么也听不见,我急得想哭。我跑向他,想拉拉他的手,想和他说说我的心里话。就在我快要接近父亲的时候,他突然不见了,我大喊:爸爸,爸爸。父亲消失在深不可测的山中,我到处找他,总是障碍重重,一会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一会儿是茫茫无边的海水;一会儿又是张牙舞爪的恶魔。。。。。。我哭喊着,不停的哭喊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嗓子都快喊破了,可就是听不到回声,看不见父亲的身影……我从梦中就这样抽泣着醒来。
好半天才停止哭泣,泪水已经湿了枕头。我摸摸身边的女儿,她睡得正香,我却睡意全无。好像还在刚才的梦中,我努力的回忆着父亲的样子。怕梦中的父亲走远,怕我醒了就记不清刚刚的梦。
想来父亲好久都不曾在我的梦中出现。我想他了,只能看看床头的照片。每次久久矗立在父亲的照片前,我都在心里默念:“爸爸,我真的好想您,想您在的时候的那个家。您走了,我从此就没有了娘家。无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我都不再有遮风挡雨的湾。”
昨晚想到今天是父亲节,我又看了父亲的照片,告诉他,我好想他。果然梦中,他来了。我使劲儿回忆着父亲在的那些年。可是对父亲的记忆永远的停止在2003年的4月19日。今天是父亲节,我要把父亲的记忆留在笔尖。因为我怕,过些年,我的记忆依然在倒退,倒退到我想不起来从前那些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情景。是这些记忆常常温暖我,也常常让我痛到不敢面对这份孤独 !
小时候,眼中的父亲,年轻、高大、帅气、又有才气!军帽、海魂衫、白色的运动鞋,富有朝气,怀揣梦想,又很威严的形象。我是长女,父亲却待我如长儿,事事要求严格,却又疼爱有加,五分钱的冰棍儿,一毛钱的大块糖,两角五分的麻花儿,是我从不间断的零食!同时父亲也严厉的告诉我,要守规矩,懂礼貌!
记忆中,父亲只踢过我一脚。那一脚是在我八岁那年,一个夏天的中午,我在邻居家玩得忘了回家吃饭,(那时,父亲要求我在看见别人家里来客人,或者吃饭的时候必须离开。)干了一上午活儿的父亲回来后,站在邻居家的院外喊我,我其实是听见了,但小孩子的心里在侥幸的想,如果我不答应,父亲就不会知道我在,我就可以多玩一会儿了,这时,我早已经忘了邻居家要吃饭的事儿了。父亲喊了好多声儿,我清晰的听见父亲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和愤怒,我怕得不敢出声儿,怯怯的从邻居家跑了出来,父亲就站在家门前,我不敢抬头看父亲的脸,只能看见父亲的脚和腿,当我刚想从父亲的身边躲过去的时候,父亲的脚抬起来,我被踢出去有一米远,我不敢哭,赶快爬起来跑回家。。。。。。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令父亲多么的生气。回到家里,父亲没有说话。可是,我们父女却把这段记忆都深深的烙刻在了心里。
事情过了好多年,父亲总会提起他踢我的那一脚,那份心疼他是刻在了心里,他十分后悔,他十分疼爱,他后悔他的冲动,以至于他一直在我面前提起。我早已经忘了那一脚的疼痛,但我却记得父亲提起此事时的疼爱与内疚。
上学时,眼中的父亲,严厉,慈爱!我背起书包,他帮我整理行囊,父亲说:衣服要穿戴整齐,书本要整理有序,作业要保质保量!我坐在自行车的前弯梁处,一路说笑,却更是一路的谆谆教诲!
我做作业从来不敢马虎,字迹不敢潦草,做题更要仔细认真。因为我的作业是要经过父亲检查的。只要有父亲看不过去的地方,那都是要重新写的。那时初中毕业的父亲,文化水平是很高的,父亲的字写得十分的潇洒漂亮,村子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礼帐簿都是来请父亲写。我最喜欢快过年的时候,村里好多人家都来请父亲写春联,我给父亲打下手,我们爷俩是忙的不亦乐乎。
父亲有才有智,也有自己的梦想。可是五六十年代的贫穷与落后也给父亲留下了因循守旧的思想。他希望有个儿子,给我们家族传宗接代。爷爷是独子,父亲也是独子。所以父亲盼儿子的愿望非常迫切。我四岁时,二妹出生,我六岁时,三妹降临,我八岁时,四妹来了,父亲越是盼望儿子,我们这些女儿却争先恐后的到来。越是女儿,父亲盼儿子的劲头儿似乎越强烈。这种封建落后的思想害了母亲。我十三岁那年,母亲在生第五个孩子的时候难产丧命。我们家的天塌了一半,母亲把我们四个需要照顾的孩子还有年迈的小脚的奶奶都扔给了父亲。
母亲的离世,父亲备受打击。但在痛苦挣扎中,父亲还是挑起了这份重担。奶奶带着我们,父亲种地之余还出去打零工。我学会了做饭,做家务,照顾妹妹们,甚至养牲畜和下地种田。那时,我们的日子看似艰难,但我们和奶奶父亲一起吃饭,一起劳作,一起聊天的情景却是我们人生中最幸福和快乐的时光了。
初中时,眼中的父亲,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生活的重重打击让他的内心满是沧桑,但外表依然清朗!那时,他常常为了不足百元的学费紧锁眉头,但他依然告诉我们:咱家这条件,爸爸只盼你们能靠读书出人头地,爸爸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读书,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了,人虽穷,但志不能短!有了父亲的严格要求,读书的我们都不敢辜负父亲的厚望,在学校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学生。这是父亲给我们的特殊的财富。让许多年后的我们走入社会,都能凭自身的才学,在工作岗位上受到重用。我们打心底感谢父亲那些年的苛刻。
初中二年级,后母进门,带来一儿一女。父亲依然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儿子,可后母依然生了个女儿。我们家里添了第七个孩子。家庭的重担日复沉重。
中师后,眼中的父亲,堕落,荒唐,悔恨,似乎人生彻底没了方向,借酒消愁,但酒醒后依然会鼓励我们说:爸的肩膀硬着呢!你们就是爸爸的希望!他用已经有些驼背的脊梁硬是扛起了一家七个孩子读书,十口人的生活重担!日子是过分的拮据,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我们读书的愿望,父亲用他的坚强,给我们做了人生中最好的榜样!
成年后,眼中的父亲,消沉,忧郁,端起酒盅,他依然不忘告诉我们:做人要守信,忠诚,和善良,人生很长也很短,不要为了一己私欲去伤害无辜的人,也不要轻易麻烦别人,自己的事自己做,凡事要靠双手,不要依赖他人,只有靠自己奋斗得来的一切心里才踏实,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对家庭要有责任,要懂得孝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2003年4月19日,那是我结婚的第二年,父亲终因积劳成疾,脑干出血,抢救无效而离开我们。父亲走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父亲走了,家没有了。我们和后母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我只好带着三个妹妹走进了婆家!
这些年,我像一头迷途的羔羊,没了方向。苦了,没地方诉说;累了,没地方落脚;我只能自己死撑着。我多次从梦魇中哭醒,我想给心灵找一个停靠的港湾。我常常想念父亲,都说日有所思,夜就入梦,我希望和父亲在梦中重温我们那些年的幸福与快乐。可是,这么多年,父亲很少来到我的梦中。我思念父亲的痛却一直折磨着我。
这些年,我最怕的是过年和过节。看见别人在年节来临前回娘家的忙碌,我的心里是无比的失落,有时会痛到找个无人的角落偷偷把泪水擦干。我多想也能在假期里找个归宿,让心灵找个栖息的港湾。向平常人家一样,承欢在父母的膝下,和他们享受人间最温暖的亲情。
这些年,我也最怕和老公吵架,因为吵过后,连个暂时可以避风的地方都没有,我只能孤零零的去公园的某个角落;或者一个人在霓虹闪烁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或者只能蜷缩在被窝里让泪水肆意的流淌。
这些年,我最怕听到关于父亲和母亲的歌曲,每次都会流泪。我也最怕看那种演绎平凡人家温情无限的电视剧,看着看着就会触动到我心底的那根弦儿。我承认自己是感性的,也是脆弱的,脆弱到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击。
这些年,我常常祈祷,祈祷在我思念双亲的时候,您们能入梦。哪怕在梦中让我见到您们,让我们共享家的温情。祈祷您在梦中,我们围坐在您的身边,听您眉飞色舞的讲着什么。祈祷您的生日,我们拎着大包小包,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只为奔向我们童年居住的那间低矮的茅草房。祈祷过年了,我们携家带口,只为回另一个更向往的家,吃上一顿团圆饭。
此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风雨潇潇,父亲,您的四个孩子已长大成人,而您却与我们阴阳相隔,您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愁,均在我们的记忆中,思念如潮,泪水如涛,您不但给了我们肉身,更给了我们一生受用不尽的灵魂!
此时,儿已不惑之年,思亲之情常常倍增。子欲孝而亲不在!很羡慕父母健在,承欢膝下,天伦之乐!
此日,父亲节! 儿能做的,只是感恩那些年您伴我成长,悔自己却不能陪您到老!唯愿天堂里再次重逢的双亲能够满满的全是幸福与快乐!
父亲,求您给我一个梦中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