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将要长眠，我想是在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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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没能买到回家的动车票，在绿皮火车上颠簸了十多个小时，晚上九点才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扑倒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八点多。

彼时的我似睡非睡，裹着被子趴在床上，把右手压在胸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以这种姿势入睡、以这种姿势醒来。

正是初秋时节，被子被妈妈用秋日的暖阳晒过，裹挟着太阳的气息，家乡在我回来前两天刚刚降温，小腿露在外面还略有些凉，温暖的被窝像是记忆中孩提时代母亲的怀抱，令我不忍离开。

房间里很静，二十五层楼的高度下传来了小孩子玩耍的叫闹声，那么远，又显得那么近，仿佛另一个世界里的声音，像是记忆中儿时幼儿园玩耍的呼喊。

霎时我感受到了久违的静谧。恍如藏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洞中，隔着厚厚的岩层，却神奇地听到了山林中雀鸟归巢的声音。

只有秋天，才会有这种感觉。

我说不清楚自己对这种感觉算不算得上喜欢，它是那么特别，小时候的作文里常常将秋天拟人为秋姑娘，我想，这位姑娘一定已过花信年华，经历过数不尽的人世沧桑，心中藏着（）让人远远看着，便肃然起敬。

2

很小的时候，我对季节的印象无非就是：

春天和秋天早晚很冷中午很热，穿着妈妈织的毛衣如果整理不好领子会扎脖子、夏天可以有长长的假期，在家里吃着雪糕看动画片、冬天出门前要用力揉耳朵才不会冻伤。

日子一天一天过，对每个季节都并没有很特殊的感情。

刚上初一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悲秋的感觉。

上初中之前，我听说了过多初中校园暴力、恶霸收保护费的故事，导致我产生了阴影，那时的我总是怕这怕那，跟谁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性内敛的我到了陌生的新环境，怯生生的不敢与人搭腔，小学时的玩伴都去了其他的初中，我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一起说话的人，每天都是孤零零的，下课了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孤独和不安全感占据了我那颗敏感的心。

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后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走着，踩着地上枯黄的落叶，“喀嚓、喀嚓”，秋风起自西北方起，而身上的凉意不知从哪里开始浸透了全身，心底的寂寞像墨汁滴入清水，不紧不慢却又停不下来地散开，我突然感觉天地昏暗，夕阳也像冰冷的琉璃，学校里粗壮的大树也显露破败之象，我心底悲戚，竟不能自持。

现在想来，应该是我天生缺乏安全感的缘故。

那时的我，自卑而敏感，骑着一辆破旧的小折叠自行车，总是怕人嘲笑，哪怕是一句善意的玩笑话，都能让我落寞很久。

我每天一个人往返于家和学校，害怕遇上同学，我会骑得很快。避免遇上那些骑着帅气的山地车的同学，避免和别人一起走却一路无话。

那个秋天的基调似乎是阴暗的灰色，掺杂着道路两旁法桐的枯黄。

那时我并不缺衣服，但是走在路上总是感觉格外冷。现在回想起那时的事，真是一段寒冷的记忆。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常常把我放在亲戚家里，而我不管是在相熟的亲戚家还是陌生的亲戚家，都不哭不闹，老老实实的喝水吃饭睡午觉，等着家人把我接走。

我还不忌口，那时传到我们这个小县城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我都能吃。

我便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历经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自己的适应能力其实很弱，弱到每当升学几乎得用一个学期才能适应新环境。

那时语文课本不再像小学时充满了秋季丰收的喜悦，开篇是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试卷上问鲁迅想表达的感情我始终无法答好，但是他对于往日时光的怀念却使我感同身受。

刘禹锡的秋词，我对“自古逢秋悲寂寥”印象格外深刻，晨读时一遍一遍背诵着“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竟使我感到些许安慰。

3

秋天时总是感觉懒懒的没有力气，手脚凉凉的。

后来上了高中，一开始也是不适应，两周才休息一次，父母因为工作的缘故周末常常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里，从学校的喧嚣一下子回到如此静的环境，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巨大的落差感冲击着我。

我总是什么都不想做，就静静地坐着，连电视也不看，感受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心中满是纠结，安静给我透不过气的压迫感，而学校里逼人的压力又让我受不了，我不知道是应该期盼时间过得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太阳会落得越来越早，并且家里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昏暗的状态，眼前的东西就像小时候看过的静物素描一样，有着即将消亡的感觉，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总是会觉得冷。

那时刚刚开始上晚自习，坐在明晃晃的教室里，我咬着笔头，听着窗外一天比一天微弱的虫鸣声，看周围的人都在埋头苦读，钻研题海，刹那间我感觉身边的同学似乎彼此相隔万里。那时我总是喜欢一个人去水房打水，慢慢地走着，尽力想把十分钟延长，昏黄的路灯把我的影子照的长长的，似乎到了路得尽头。

4

我还记得那些秋天听过的歌，许嵩的《城府》是初一时的秋天听到的，《岛歌》是在初二时听的，一青窃的《风车》第一次听到也是在秋天，后来被翻唱好多遍，每次听到都能勾起我对秋天的思念。熟悉的旋律总能勾起熟悉的感觉，多年之后的今天，每当我听到这些旋律，那种凄凉总是能再次把我紧紧裹住

秋天对于我来说，差不多就如一个已经分手的情人，明知彼此已经不可能，心中残存着一丝丝眷恋，却又敬而远之，不敢上前说想你。

多想秋天多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