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这个屎一样的世界
致这个屎一样的世界
初夏的燥热邂逅了暴雨的微寒，雨后，一切都安静了，枝头有知了聒噪，窗边有青蛙低语，屋内嗡嗡作响的，是不少尚未考过科目二的驾驶员们，他们横冲直撞，从一户人家飞出，钻进了一间教室。
“同学们，安静，安静一点，今天我们的演讲主题是《致这个X一样的世界》”
讲台上的教导主任用力敲了敲黑板，说完这句话后看了一眼手表，好像不太相信离铃响还有如此遥远，便又抬头看了看角落里的挂钟，挂钟一脸委屈，却也坦诚。
铃声终于如期而至，像个顽皮的孩子，在教学楼里肆意地游荡着，教导主任踩着铃声响起的节奏，他一定会在铃声结束前最后一秒踏回自己的办公室的。
“老苏，明天的演讲主题你想好了没？”
说话的是我的女朋友姜敏，她微笑着、从容地靠近我，说着的是只有我们彼此听得懂的语言。
“喂，我问你呢？”
“啊？”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正经过一棵大树，一条比我大上很多倍的狗正蹲在那边拉屎，我端详半晌，茅塞顿开，微微一笑：“就叫《致这个屎一样的世界》吧？”
姜敏若有所思后眉头紧锁：“are you sure about this theme?”
我摇了摇头，又立刻点头，拉着姜敏朝旁边走远，生怕被那只硕大的狗的尾巴伤及到，我们害怕这种庞然大物，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借用他的力量来达到目的。
草仓高中是北蒿市重点高中，相比美若天仙的姜敏，多才且不要脸的苏黾，这个学校最著名的地方就在于每月一次的校内演讲大赛，届时省市多级领导都会莅临指导——我一直以为文艺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儿，所以上一句话的“莅临指导”换成“听不懂坐在那嗑瓜子瞎唠嗑看热闹”我觉得更符合实际情况，因为每一个人的演讲都会被教导主任一个人现场点评，如果演讲内容特别差的学生还要当场写出来一份检讨。
自以为是是大多文青的通病，他们举着摄像机约炮，拿起笔杆描绘色情，敲击键盘指点江山肆意批判电影，不被理解时自诩桀骜不驯，被人认同时又恨不能俯首称臣，全无半点真正文青该有的傲骨与气节。
果然，第二天演讲的大厅里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坐满了领导，剩下的第四排都是学生。这真的是盛况空前，学校召开学生的演讲比赛，来得领导一定要比学生多的，水平过不过关倒是其次，气势必然到位。
后排的学生内心是排斥前排的领导的，他们挡住了视线以致于后面的他们看不清舞台上的帅哥美女，可只要前三排的人起立发言，以“我说两句”开头絮叨五分钟，他们依旧会拍手叫好。这就像一些公司内部的会议，领导提了个意见，十个人九个人不会反驳，他们拍案叫绝，歌颂领导的英勇神武，心里却在骂着：食屎啦你，狗屁不通。
我站上舞台，朝话筒吹了吹气，清了清喉咙，义正言辞地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大家好，我是苏黾，我今早没有吃屎，所以有点饿，声音可能不够响亮，甚至有些沙哑，大家多担待啊。”
“我今天的演讲题目是《致这个屎一样的世界》，众所周知，屎对于我们是最重要的存在，堪比空气。”
台下有些躁动的声音，我不知道他们是由于觉察到我今早没有吃屎在可怜我，还是由于我这个主题而愤慨着，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我朝教导主任的方向看了看，他透过一千度的眼镜片瞪着我，我装作没有看到，继续说了下去——
“人如蝇营，世为粪土，若谈所求，皆为浮尘。”
“啪啪啪……”鼓掌的是省长小萨，“这句话说的很不错，人类可能还不如苍蝇的嘛。”说完他又看向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低着头，十分娇羞，享受着这一分钟里的受宠若惊。
“米主任啊，这次的这个瓜子在哪儿买的呢？味道比上次的好多了，我就说嘛，五香的就是比原味的要好的嘛……”
我咽了咽口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继续说了下去：“我一直觉得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大坨屎，尽管这样形容显得不够高雅，但是高雅跟低俗永远都是相对的，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坨屎，那么我们都是苍蝇，我们生活在屎中，却又为了屎忙碌、奔波。”
“有的苍蝇会快乐些……”我想到了家住公厕附近的小A，他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屎，每日在屎中烂醉如泥，有一次飞行途中还撞到了电线杆，他歪头一看，上面贴了张纸条“吃屎不起飞，起飞不吃屎”，下面还有一排字：驾驶员一坨屎，亲人们两行泪。
“而有的苍蝇会难过些……”我想到了上个月被蚊香熏死的小B，那风干的躯壳至今还保留在我们的科普馆。可我转念一想，“蚊香盘下死，亡蝇也风流”，小B应该也死得瞑目，。
“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可以选择或者改变的，诸如屎就是屎，苍蝇就是苍蝇，但也有根多事情是我们有办法改变的——吃屎是必然，因为为了活着，但我觉得除了吃屎，快乐跟吃屎同等重要，你不能不吃屎，那你也不能不快乐，所以活着就该快乐，这才是对这个屎一样的世界最好的反击。”
教导主任还在跟省长小萨交头接耳，无暇顾及我的世界，哦不，是我的屎。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的苍蝇也是分为两类的，有的呢，很富有，有的呢，很贫穷，富得呢比较能吃屎，穷的呢就必须少吃屎。又说回到上一段的内容了，这是一个相对的事情，有的人的富有只是更暴露自己其他方面的贫穷，而有的人的贫穷是为了更好彰显自己的优秀。这个世界里的很多人名利双收，拥有一辈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屎，闲下来的时光还能跑到一坨稍微小一点的屎里面吃着瓜子味道的屎听别人来说些它明明听不懂还要不懂装懂的话。您说对吗，校长？”
校长正把一把嗑好的瓜子抛进口中咀嚼，听到我叫他，嘴里的“对”字刚出吐出一半就带出了一堆瓜子，第四排的同学哄堂大笑，教导主任站了起来：“谁笑？谁在给我笑一下试试？”
霎时，鸦雀无声。
“你……”教导主任举起手指向我，看起来要发火了。
省长小萨和蔼地朝他招了招手：“哎？你怎么这么粗鲁嘛，人家小苏同学说的不挺好的吗 ，允许有不一样的观点，百花争鸣的嘛，咱们这个民族可别发生跟那个民族一样的 什么文革啊坑儒啊之类的事情，做教育，就是要脚踏实地，落实人心……”
“好了，校长，我把手收回来，你把嘴闭上，不然今天大家又要半夜才能走了。”教导主任乖乖地坐下了。
“尽管我这次的主题很粗鄙，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去繁求简呢？有追求总归是好的，但不得不承认，终有那么一天，我们每个人的都要撒手虫寰，离开虫世间，一切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唯有快乐是活着的时候最值得拥有的事情之一。当你认同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屎一样的世界，而你就只是一直苍蝇的时候，你会放下很多事情，你需要吃屎活下去，你又生存在屎中，所以活着对你来讲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生活不会只是一味地吃屎，只不过屎的味道形状用途各有千秋。你们所在的位置也不过是用自己的屎换来别人手里自己想要得到的屎罢了。”
“你……你什么意思？”省长小萨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我什么意思？难道您得到的屎还不够您吃吗？为什么 要作为虫大代表去首都提什么发动战争围攻人类的意见？您知道不知道，我父母就是在那次战争中死掉的！所以我恨透了这个世界，更恨透了你，你们。不就是欲望吗？永远不知道满足吗？吃屎永远吃不够吗？”
“你！够了！滚去写检讨！”
教导主任已经怒不可遏了，这正是我苏黾想要的结果。写就写咯，从几百个字的闪小说到几百万字的长篇小说，哪怕只是纯对话流创作，我也可以写得很好，我清楚我的水平怎样，轮得到你来评判吗？
未几，文毕。
“我……”
“别读了。”教导主任捏起一把瓜子甩到了我的脸上：“姓苏的，你写的什么玩意，简直不如屎好吗？不，你就是在用屎在写字，反正在你眼里一切都是屎，对吗？”
“对啊！”我很快速地撕碎了稿子，站到了讲台上：“那你们呢？有一头算一头，写的不都是屎吗？都是普通苍蝇，装什么绿豆蝇？”
……
“爸爸，房间的苍蝇太吵了，你新买的杀虫剂搁哪儿了？”
高级的骂人是不需要爆粗口的，这是一篇有点黑暗，有点反人类的科幻短篇，但是我不希望别人觉得我是个多黑暗的人，而是读到里面的一点讽刺，就好。
其实想写更多的，但是算了，这类文不适合这个快餐时代，说得多了也有点愤青之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