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身上的雪（五）家庭会议
很多时候，悲伤就是你一个人的悲伤。
时间在向前走，没有人会等你。
别人或许会“感同”但一定不会“身受”。
没有妈妈的第一个春节。
顾国这个年是在北京过的。
“顾莲，你们一家什么时候过来？”
“爸，我们初三早上到，准备在北京住一天。订了初四早上的飞机票，正好康诚休年假，想带着乐乐去海南玩几天。”
“好，等你们回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挂了顾国的电话，顾莲大概知道顾国要说的话是什么内容了。
顾莲去北京，一方面是看望爸爸和弟弟。更重要的是要还房贷。
2012年底，风靡全国的民间借贷突然崩盘。很多老百姓把自己攒了多年的血汗钱拿出来放高利贷，结果血本无归。满街的典当行、放贷公司一夜之间全部倒闭，老板纷纷跑路。
顾莲也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员。其实不止顾莲，顾国和顾廷都是受害者。
当初顾莲放高利贷是因为顾国在北京也为顾莲买了房子，准确的说是给外孙乐乐买的。但是顾国留了一手，只帮顾莲付了首付，其余的钱要顾莲自己还。顾莲没有钱还，顾国就告诉顾莲，可以拿小钱去放高利贷，用高利贷的利息来还银行的贷款。
高利贷的利息真的很高，几十万放出去，除了还房子的银行利息，利滚利，钱滚钱，只一年的时间顾莲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一个月就有上万块钱的收入。
现在回忆起来那真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呀！
人心真的是贪得无厌。顾莲每个月留下基本的生活费，把其余的钱又放到高利贷里做为本金继续挣利息。
可惜一切美好生活随着顾母的去世都成为了泡影。
顾母病重时顾莲就发现回款越来越慢，本来一个月一结利息的，变成三个月一结，后来变成有钱才结，可是顾母病重，顾莲实在没有心情去想外面的事。
直到顾母去世了，顾莲才开始去要钱，但已经迟了，人去楼空，一分钱也要不回来了。
每个月的房贷，压的顾莲喘不过气来，常常整夜睡不着觉。银行不会同情你，这么多钱亲戚朋友也不会借给你。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政府拆迁，顾莲有一处房子也在拆迁范围内，解了顾莲的燃眉之急。
顾莲觉得也许是妈妈在上天保佑自己。
但是要想还北京房贷还差30万，思来想去还得向顾国张口借。
第2天顾莲和顾廷去中信银行还贷款。
北京真的太大了，找个银行都找了一个多小时。
进去后业务员要先查一下以前的还款记录，我们先叫了号，大家在银行大厅里等着。
顾莲想到去海南玩带的现金不够，想取1万现金带着，可是交贷款的具体费用正在清算，提前取出来又怕卡里钱不够了。
这时叫号机叫到顾莲了，顾廷说：“先从爸爸这里转到你卡里31万，然后再取出来1万现金，等你玩完回了老家再转给爸爸，省得咱们来回跑了，这样办一次业务就行了。”
顾莲看着银行人越来越多，“也好，要是结算完有余钱就再取出来，没有我就回去再转给爸爸。”
从银行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一进门顾国就急忙问道：“钱取的不对呀！怎么多取了一万？”顾莲对上顾国瞪大的双眼，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心里有种不被父亲信任的感觉。
顾廷说：“本来我姐要用的，后来又不用了。”
顾莲转过身，换完鞋，从包里取出1万元钱，对顾国说：“我想着取一万现金带着的，现在不用了，这是一万，给你。”
“哦，我说呢。”顾国紧张的神经又恢复了正常，收好钱，坐在沙发上看向电视。
“爸，等我从海南回去把股票整理一下，那三十万我会尽快还你的。”顾莲又强调了一遍还钱的事。
顾国眼也不抬，说：“不着急。”
晚饭后顾国把一家人叫到楼下。
“我今天跟你们说一个事儿，你妈没了也快半年了。我一个人自由惯了，不可能在北京跟儿子住，也不可能跟闺女住。”顾国有些紧张地说。
“我一个人也不会做饭，也不会收拾家。我要找一个能伺候我的人。”继续解释。
顾莲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流。
妈死了，爸又娶，那不就意味着没有娘家了吗？况且顾国从来都对顾莲不闻不问的，越想顾莲越觉得自己可怜。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顾国今天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顾廷说：“那你就跟我们住吧，或者跟我姐住都行。”
“我还没到老的不能动的时候。我有我自己的作息时间。跟你们住太不方便。”顾国一口回绝。
“我是不不可能跟你们住的。就算我找个后老伴儿。我也不会跟他领结婚证的。家产也早已就分过了。给你姐的就是你姐的了。给你的就是你的。我现在生意也不做了，自己手里还有点钱，我也不会管你们要钱。你们也别管我要钱。我名下的房产都是写的顾廷的名字。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把财产给了别人。”顾国再一次回绝。
“你们都说一说，冷芳你也说一说。”顾国看着冷芳。
冷芳说：“我不同意你找后老伴，你就跟我们住吧。想回老家就跟我姐住。我和顾廷的意见一样。”顾国瞪了一眼冷芳。“康城你也说一说。”
“找个后老伴儿，我也不能拦你。我知道拦也拦不住。你这么大岁数了，也需要有人照顾。儿女肯定也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我没有意见。”康诚当女婿的，还能怎么说？
“顾莲你呢？”顾莲早己泣不成声，带着哭音说：“我也没有意见。”
顾莲知道，即便是极力反对也没有用。在这个家都是顾国说的算。况且顾莲一向也不受待见。现在妈妈没了，反对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爸爸更讨厌自己。况且自己还有房贷没有还完，不能和爸爸弄僵。
“你们反对也没有用。我现在还能动，就不可能听你们的。等我老的不能动了，躺在床上了，你们想怎么对我，那我就没有办法了。”顾国义正言辞的说，“反正今天我的话已经带到了。就这样吧，散会。”
顾莲哭着跑到楼上卧室。心里五味杂陈，没有妈妈了，爸爸又找了后老伴，以后怕是连娘家也回不了了。可又一想爸爸毕竟老了。谁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离开吧，都离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