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才是年
回家那天,天空中飘着毛毛雨,我拖着行李箱,踩着泥泞的街道,远远看见家里亮起的红色广告招牌。
到家门口还没进门,都要习惯性地大喊一声“妈——我回来啦!”。这是小时候放学回家老妈教的,说喊得大声一点,好让隔壁邻舍都知道我家儿子女儿回来了,而我只关心我能把在厨房忙活的老妈召唤出来。
从北京到武汉再到武穴,绿皮火车硬座转大巴,加起来将近16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回到了地图上那个湖北边陲小镇。南方小镇天气湿冷,可以半个月连续降雨,每到下雨前夕,一楼地面都会返潮,而衣服好像永远都晾不干,皮肤接触,始终是一股阴凉。
家乡在秦岭淮河以南,长江边上,安徽、江西、湖北三省交界处,而我家在靠近火车站的十字路口,我从小听着火车轮船的汽笛声,喝着井水长大,说(kua)着外乡人难懂的方言。
这里过年最热闹的时刻是大年三十除夕夜放烟花。禁鞭的风声还没有蔓延到村镇上,也算是一个陋俗了,但不得不说很热闹。
每到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都会早早地在家里预备好大烟花,我们都会竖着耳朵瞧附近街道上哪家最早开始放,第一个放烟花的往往被视为抢占先机的,新年赢个好彩头。随后烟花此起彼伏地在头顶绽放,这个时刻我们都会迫不及待地给好友分享此刻的喜悦,打来电话,用最大音量也盖不过外面噼噼啪啪的爆炸声。
与此同时,妈妈在后院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年夜饭,爸爸在门口观察点燃自家门口烟花的最好时机。我和老弟则屋前屋后给爸妈帮忙,时而掏出手机来刷,哈哈,坐享其成的家伙。
那个时候家里还没有智能手机,还没有网。以往吃年夜饭的时候还没到春晚的时间点,我们都会快快地吃完年饭,然后等爸爸把电视抱到楼上去,一家人躺在床上吃着水果一起看春晚。经常我都会偷偷拿着老爸手机跟同学聊天,临近深夜,大家都迷迷糊糊地困了钻进被窝里睡了,老爸则订好十一点五十的闹钟,预备着十二点起床去放迎新年的鞭炮。每次放完,老爸都会沾沾自喜地说咱们家是最早放的,有时候起来晚了,老爸就直接在二楼窗口把鞭炮吊在窗沿上放,也能放的及时,不错过时辰。
随着年龄的增大,对过年这件事愈发没有以前那么看重了。想想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穿新衣,还有去隔壁邻里家里拜年讨要各种吃食了。现在每年大年初一,也都会有一大波提着大袋子上门拜年的小孩子,看到他们就会想到我跟弟弟小时候的情形,经常是他躲在我的身后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去说新年好,而他现在长成了一副怒目圆睁的爱欺负小孩的模样,我都想把这个弟弟退货。家乡的年味儿好像是要比外面要浓一些。
正月初六,拜年、年饭、聚会结束,大家也都陆陆续续踏上返校或者工作岗位的路程。
家里这个时候极其寒冷,由于做生意,大门需时刻敞开着,风就直往屋里钻,冷得像个冰窖。二楼白色瓷砖地面散发出幽冷的寒气,坐在书桌前不一会儿,手脚都要冻僵硬,连敲字都变得不灵活,这种天气我只能靠小太阳续命了。但手跟脚马上又会是两个温差,腿热得像火烤一样,手却冻得发紫。
下楼跟亲戚们围在大圆桌前吃年饭,电暖炉散发出暖黄色的灯光把人脸映得通红,老人伸出褶皱的双手在暖炉前摩挲烘烤,我加入大姨妈、二姨妈,站在桌外围端着碗夹菜吃饭,小孩子玩手机玩累了就一起疯闹,正月新年也在一声声渐息的炮声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