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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故事:《不能净身出户》

2023-08-08  本文已影响0人  小葵嗳嗳

张雪决定了要离婚,她老公不同意,一场离婚官司打了一个多月了,双方无法达成和解,真是费钱又费力。张雪为了尽早结束这场纠缠不清的关系,她决定让步。于是,她约了她的老公陈骆进做最后的谈判。

“陈骆进,咱们这样耗下去有意思吗?”

“没意思!”

陈骆进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这个和他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女人,连语气都是淡漠的。张雪看着他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望着玻璃窗外的街市。咖啡桌上的两杯咖啡都是苦的,他们都没有加糖,他们的婚姻也如这杯凉了的苦咖啡一样。

“没意思,我们还这样没完没了的打官司?”

“谁要和你打官司,你卷铺盖走人不就完了。”

“哼!你就想用一床铺盖打发我?”

“要不然呢?”

“陈骆进,我也不跟你耍无赖了。我让一步,你把安民小区的那套房子给我,我那车也不要了,这总可以吧!”

“你光着身子来的,还得让你光着身子走,你答应净身出户,我今天就跟你去民政局。”

“你真是个无赖。”

张雪气得端起那杯冷咖啡泼到了陈骆进的脸上,她想不到他们夫妻七年的情份在这个男人的眼里竟一毛不值。她不禁想到自己这七年来为这个家庭的牺牲,那真是张爱玲所说的那句,“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她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是幸福美满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件美丽的衣服里面早已爬满了虱子,将她的皮肉啃噬得早已不成样子。

当初她出嫁时,他的父母因为拿不出钱来打发女儿,只得把家里那个从太爷爷手上传下来的民国时期的青花瓷花瓶打发给女儿做嫁妆。在父母的眼里,这是一个传家宝。

张雪记得2015年,家里来过两个外乡人,他们看上了那只摆放在他们家堂屋里那张老案几上的花瓶,软磨硬泡出了几次价也没有让她爸爸松口。那两个人磨到最后,当场拿出一万块钱放在那个老红色的案桌上,试图诱惑这个看上去就很寒酸的农民。张雪的妈徐蔚红心动了,她为了说动张雪的爸爸,不惜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最终还是没有让张雪的爸爸改变主意。张正明觉得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他也要传下去,即使他的香火不旺,只一个儿子也不成器,可他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传给女儿也不叫失传。

2017年1月1日,张雪结婚那一天,他的父母郑重其事地将这只花瓶用一层层雪白的雪纺布包裹着交到了张雪的手里。他们将这只宝贝细心呵护了三十多年,像呵护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张正明把花瓶交到女儿的手里时,他的眼泪落在了花瓶上,他这是跟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告别。可张家的这番心意,并没有被陈家感受到。一开始,陈家就看不上贫穷的张家,觉得他们是农村的,家里又穷困,而且张雪还有一个残废弟弟,这与陈家很不般配。陈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在他们当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陈家在镇上开了一家连锁超市,年收入三四十万。

若不是张雪生得貌美又品学兼优,陈骆进在那美女如云的大学校园里怎么也不会看上这一个农村的女生。也许张雪天生有一种来自原生家庭的自卑,她才刻苦学习,想通过自己出色的外表和丰富的内在来掩饰她原生家庭的疮疤。为了能配上高大英俊的陈骆进,她不惜将自己的身段放在了他的脚底下,她一再的忍让他的公子脾气,一再地讨好他的家人。在他们走出校园不久,张雪怕陈骆进变心,不惜耽误自己的前程怀孕生子,试图以婚姻绑架陈骆进。

七年来,张雪几乎是被当做一个保姆的存在。她不光要伺候自己的男人和儿子穿衣吃饭,还要伺候陈骆进的父母。张雪觉得自己一个低保家庭里出来的人,还能找到这么好条件的婆家,她便把他们一家人的傲慢当做一种理所当然。她默默地忍受了六年后,她再也不堪忍受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生活。若是她一个人受点闲气不要紧,可陈家对她家人的鄙视她是不能再忍了。

结婚七年了,陈骆进从来没有陪她回过娘家。若是他不去看老人能原谅,那么,他还不让她的父母和弟弟来看她,这真是一件不把人当人瞧的事。陈家嫌弃张雪的家人,觉得他们有这样的亲家上门让他们很没有面子,因此过年过节的,张雪心里有想法也不敢说出来。

那天,张雪的儿子满六岁,思念外甥心切的父母不惜租车来到了陈家。不过他们没有进门,将那只生日蛋糕送到张雪的手里后,又急冲冲地走了。他们不想自己的女儿为难,再说他们自己本也自卑,带着一个脑瘫的儿子上别人家的门,这也确实让他们难为情。

张雪含着泪看着父母像落荒而逃的难民,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最让她气愤的是,陈骆进在家也没有出来和她的家人说说话,也没有哪怕一句客套的话,哪怕只是说说请他们进去坐坐,她的父母也不会这么难堪。

张雪逼着自己忍了这气,结果陈家的人将那只她父母带来的蛋糕一声不吭地拿到屋后坪喂了宠物狗,而是另外给自己的孙子定了更好的蛋糕。他们这是嫌弃他们家穷,嫌弃这只蛋糕过于廉价。张雪这下感觉自己心里绷紧了几年的防线一下子便土崩瓦解,她不顾一切地冲到那个耻高气昂的婆婆身边,以她从没有过的姿态和语气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们家穷吗?”

“呀!你今天倒是咋啦?这么冲我说话?”

陈母见一向温文尔雅的儿媳妇突然这样一脸愤怒地瞪着自己,她先是一愣,而后也不甘示弱地双手环胸,眉毛挑得高高的,试图压住儿媳妇的架势。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妈他们给外甥买的蛋糕,你拿去喂狗,你是狗眼瞧人低吗?”

陈骆进跑过来护在他妈前面,大声替他妈说回去,“张雪,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

“呵呵,你刚刚又是怎么对我父母的?你尊重过他们吗?”

陈骆进自知理亏,可嘴上依然不甘示弱,“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到我家就得按我家的规矩。”

“是啊!难不成我们还跟着你家学?你爸妈吃低保,我们也去吃低保?”

陈母这句话是故意挫伤张雪的尊严,她这是拿人的痛处打压人。张雪看着面前这一对一丘之貉,她无言地笑了笑。还和他们说什么呢!又还和他们一起生活做什么呢!即使他们家有一个亿,她也没有住在那个简陋的小平房里快乐。她拿自己的青春奉献在这样一个毫无温情的家庭里面,耗费自己的心力伺候这一些狼心狗肺的人,她越想越不值得。与其这样,她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心力花在自己的家庭里面,至少那都是关心她,爱护她的家人。

“陈骆进,你们家我高攀不起,我们离婚吧!”

张雪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她很冷静又沉着地做出了离婚决定。当然,她也必须为自己七年的隐忍和付出讨回一个公道。她虽然没有出去工作,但是她花在家里的时间和精力也该得到回报。她的离婚条件是一套市区的房子,她想着自己离婚后,可以带着父母住上新房子。还有那辆她平日出行的丰田越野车,另外自已陪嫁过来的花瓶也一起带走。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她只不过要求得到陈家财产的五分之一。

现在这个男人贪婪自私的本性,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她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选择,她抛弃了财产,至少赢回了人格。她不再感觉自己是那一副低头哈腰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和他平起平坐了,也不用再唯唯诺诺。

陈骆进的白衬衫被泼向他的冷咖啡弄得到处都是褐色的印记,他倒不以为然地拿纸巾去擦,边擦边说,“我无赖,你就不无赖了?你这不是在讨要我家的财产吗?”

“这是我应得的,不然,你家就一个亿,我也不稀罕。”

“你应得的?我家的钱有哪一份是你挣的?”

张雪被陈骆进这句话呛得半天回不出话来,他这话也不错,她确实没有为陈家赚来一分钱。她在这时候不能退缩,因为陈家就是一群狼,她只有奋起反击,才能为自己赢来一线生机。

“这也由不得你说我说,我们结婚后挣的钱就是夫妻共同财产,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一部分。”

“这不是由你说了算,法院自有判决。”

张雪看到陈骆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想到这起官司一直没有打下来,很可能是他们陈家买通了人。她不由得又给这家人冠上了一个卑鄙小人的称号。

“你真是卑鄙无耻之极,孩子也给你了,我只是为自己获得一个住的地方,我们夫妻七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孩子给我,难道我不要花钱去养?”

“那是你陈家的孩子,他姓陈。”

陈骆进不说话了,他不想把他心爱的儿子卷入这场是非。他想了想,提出了他的离婚条件,“这样吧!你把那辆车开走,我们就算和平离婚了。”

“你倒会想,我住的地方都没有,要那车子做什么?”

“那是你的事,我就这个条件,你最好见好就收,不然耽误的是你自己。”

“哼,见好就收?这还成了你们的施舍了?”

“我们没让你净身出户算是对你客气了。”

张雪心里的寒气一层层地加重,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上覆盖上了一层薄冰,她只要一番用力,心脏便会像冰块一样炸裂。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那副冷若冰霜的脸,她觉得跟这样的一个男人讲情义,那是跟一个侩子手讲良心。她想了想,只好退而求其次,她想着这个要求,他们家再没有反对的理由。

“好,陈骆进,算我看清了你。好啊!我不带走你家的一分一毫,我只带走我家的东西,从此跟你一刀两断。”

“你家的东西?我陈家有你家什么东西?”

“那只陪嫁过来的花瓶。”

陈骆进眉毛抬了一下,他想到了这只当年他们家冷眼相看的花瓶。他笑了笑,显得有些得意的说道,“你嫁到了我家,那东西就是我家的了。”

“你家的,你真不害臊,你们家当年不还瞧不起这只花瓶吗?这会儿还当个宝了?”

“当年是当年,今时不比往日。以前的房子也不值钱呢!”

张雪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和她同床了七年的男人,竟然薄情寡义到这种地步。她在心里悲叹,她竟然将自己七年的时光给了这么一个无耻的男人。跟一个不要脸了人讲道义,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啊!这一家人是存心和她耍无赖。她想到那年她的父母将这只花瓶交到她手上的情形,她不禁泪流满面。她只好求这个男人,“骆进,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把那只花瓶给我吧!”

陈骆进面对这个哭得悲惨凄凄的女人,他的心里被触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一种强烈的欲望又压制了他的情感,“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你若是不要那辆车,我给你十万块钱,我们和平离婚。”

“那只花瓶是我家人的命,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

“你自己选择吧!给你三天时间,不然就等着法院的判决吧!我想到时候,你会一无所有。”

陈骆进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厅,他启动他的宝马车时,很是得意地想到那只不起眼的花瓶竟然值一套房子了。他不由得反笑张家人的愚蠢,心想这一家人注定要吃一辈子的低保了。

张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只好接受了那十万块钱。不过,她也没有善罢甘休,她做好了两败俱伤的打算。

那天,她花两千块钱买通了给他家打扫卫生的刘叔。刘叔是个好人,他看到张雪曾经被这一家人欺负的样子,打内心里为她打抱不平。他趁这一家人都出去了后,将那只摆放在陈母卧室的花瓶拿出来给了张雪。这个刘叔在陈家也曾经深受张雪的优待,因此他很乐意帮助张雪。陈母回家后发现花瓶没了,一问刘叔,刘叔就说出了他和张雪已经设计好的说辞,“我也不知道,张雪回来了一趟,她说她已经和骆进和平离婚了,她回来取走她的衣物。不过四五分钟她就走了,手里提着一个箱子。我当时在花园里修剪花草,她还和我打了声招呼。”

张雪把那只花瓶交到了他爸的手上后,将自己前后的遭遇说了,他的父母也和她一样,脸上虽然流着泪,但是眼睛里是笑着的。一家人紧紧搂在一起,他们感觉这才是幸福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张雪的遭遇决不是个类,很多的女人在婚姻里几乎耗尽了心血,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如果一个人遇到一个毫无情义的男人,讲再多的情理都是徒劳,因为他们是没有情,没有义的,就像你拿刀子在一块石头上刻印子,他就是这样一颗石头。很多的女人只能悲哀地净身出户,以摆脱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

女人在男人面前终究是弱者,斗狠是斗不过的。我们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就是人格上独立,经济上独立。即使两个人分道扬镳了,你也不会失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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