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色彩

  十五从军征，现在，我在当一个小小的十夫长。因为没有关系，上面总是把各种难管、有问题的人派给我。经过几次战争，我的部下已全是散兵。不是失去双臂就是又聋又瞎，还有精神失常的、只会说“比巴卜歪”的等等。算起来，其中最正常的还是二狗。

  二狗是一个身长七八尺的壮小伙儿，不过，是个憨货。每次出去打仗，他都是拿着一把大刀杵那儿，甚至跟敌军士兵聊起来。我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总是没有用。他的口头禅是“战争是当权者的游戏和人民的血迹”。我费尽口舌的跟他解释家国大义，得到的结果却是他说口头禅更频繁了。好在上面知道他是个傻子，不会以为是我这个他身边仅有的读书人教他的。要知道口中传出的话语没有灵魂，却可以杀死灵魂。不过在他不犯傻的时候还可以聊聊天，毕竟军旅生活，太无聊了。

  没过多久，我们又要出征。听说这次战争是主动出击，打击邻国。关于理由，领袖发表了一篇万字出师表，听着真是让人热血沸腾。但二狗还是一如既往地念叨着他的口头禅。我忍不住呵斥他闭嘴。到了那里，我们架起火药炮筒，对着他们的城门轰击。这个邻国又小又弱，我们进攻得很顺畅。首战告捷之后，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在敌军的尸体上驻扎，甚至有些狂热分子舔舐着剑锋上的鲜血。只有二狗，还是没变。眼看着他要被大家打了，我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把他拉回营帐。

  劳累后的将士们睡了个好觉，醒来都在回味战斗，没有人记得这天是春分。岸边飘动的柳枝绿意盎然，天空很晴，这个陌生的国家像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如果忽略地上的黑色、殷红与凝紫。我们继续挺进，又拿下了一座座城池。过了半个月，在清明的烟雨青绿中，我们发起了最浩大的一场战役——攻占首都。我们想象着势如破竹的壮美画面，期待看到敌军领袖的屈辱目光，渴望在城中肆意劫掠。但发生的一切颠覆了我的想象——战斗异常艰苦，对方拼死搏击，我们的部队也伤亡惨重。因为带领的是劣兵，规划战斗时我们不被给予先入享用战果的权利，被编排在在部队的末尾。等我们进入城门时，到处都是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断剑、长矛、枪和破损的甲胄随处可见。天空是沉闷的灰色，地上、城楼只有黑、紫、土地灰和恐怖的暗红色。倒下的将士，有的是我的朋友，有的是部队的开心果，还有好多分不清是敌军的还是我军的面孔。在这一片尸山血海中，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二狗，只有二狗还如往日一样，平淡地念叨着他的口头禅：“战争是当权者的游戏和人民的血迹。”

  后来啊，我退役了。二狗和我还有联系。我告诉他，我写了一本书。这是一部关于我参与过的战争的书。序言中，我这么写到：“春天来了，可是逝去的将士们看不到多彩的春天了……如果没有人民，皇帝将失去一切权力……将士们的内心充满能量，我们驾驶着正义的浮萍，向冰冻的未来划去……”在序言的结尾，我写下一句话：

  本书讲述了一群探险家从希望走向死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