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既然要分离,又何必靠近?
倒一杯水,从枯涩的嘴唇喝进去,冷冰冰的液体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跟外面的空气一个温度。很安静,偶尔有飞机飞过云层的声音。夜已深。空调在高空中滴水。我刚刚哭过,小时候跟妈妈斗气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样的哭泣是一种很纯洁的情感。长大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再也不能畅快地哭了。
小时候,跟妈妈斗气的时候,总是幻想着一走了之,上演一部母亲多年寻女、相逢痛哭流涕的剧本。那时候小小的我蹲在角落里哭得真是伤心呐,靠着想这种狗血剧情缓解伤心和孤独。这种传奇故事一直没机会实现,以至于现在很是遗憾。
印象中我是个特别冷血的人。我妈说的。有一段时间的确是,好像失去了共情能力,对身边的人毫无怜悯或心痛的感觉,他们感冒发烧、受伤流血,我都无动于衷,觉得“只是一桩小事,何必大惊小怪?”。后来我被锐器割伤流血,一滴一滴的血从裂开的口子滴下来,内心的无助也随着血流出来了,才明白原来受伤的人多么脆弱,多希望有个人停下来温柔又心疼地关心自己。可是一向冷漠的关系靠冲动又如何变暖?
后来,我大概喜欢过一个人,然而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他。他有什么特别,我又有什么特别,会让我们恰巧互相喜欢?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有过冲动,有年轻时候的荷尔蒙,但我知道那不是爱,只是每个女生都会来的大姨妈或者每个男生都会有的遗精。所以离亲密关系总是有一段距离,我永远不能相信任何关系。觉得自己真是个纠结的人啊。分开之后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他,就会哭。这会儿真是难受。感觉非他不可。但哭过之后还是会暗搓搓地问自己:到底是喜欢想象中的他,还是真实的他?这真是个无解的问题。日子还是照样地过,虽然还是会想起他。
小时候,妈妈那边是很有家庭气氛的家族,长辈生日、中秋、年前年后大家都会聚在一起。热闹的感觉总是特别好,大家都不觉得孤单,小孩玩小孩的,大人聊大人的。想起来,仿佛是不知光阴流逝的日子,无忧无虑,就想着过年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可小小的我竟也流露出物哀的思想。在天台放完烟花后,大家都吵吵闹闹地下去了,我一个人倚在栏杆上,看远处的灯火和零星的烟花,风从屋后林子吹过来,天上黑漆漆的点缀着繁星,想到“刚才那么热热闹闹的一群人,转眼就人去楼空,只剩天上孤零零的月亮”,难过得很。
人生真的是很长很长的一条大河,你永远不知道它会穿过什么样的地方,平原或者山谷,你会因为未知而害怕,又会因为想体验更大的世界不断路过。
文人总是有乡愁,会在小院子里念着“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会自诩为无根的浮萍、漂泊的小船,我想这大概是对过去的悼念吧,不能回去的总是最美的。
人生总有许多不同的阶段,每个节点前都对下一阶段充满了迷茫与憧憬,过后又是无限的怀念与伤感。
流逝的时光,流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既然最终都要分离,相聚的时刻又何必太开怀?
大概装作毫不在意,才能对自己说一声:“真矫情!”是啊,生活就在眼前,触得到摸得着,哪儿来那么多的悲春伤秋?可人生真的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就好像我现在在这里,和某个人有说有笑,但明天以及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这里,再见到那个人,连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