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琐碎旧事汇成河

“唔～”

荒山中的洞穴里回荡着低沉而嘶哑的呻吟声，好像是群山的悲鸣，苍凉中带着愤怒。

伊涅斯正竭尽全力遏制诅咒之力的扩散。他曾经听父亲提及这种远古亡灵的毒素，如今才真切地体会到了它的恐怖。他与鬼手亚当的战斗几乎是完胜。然而，脸颊上的这一道浅伤，却让他吃尽了苦头。（伊涅斯与亚当的遭遇战参见《灵龙雷雨》第13章）

最开始的情况还不那么糟糕，伊涅斯尚可以用他强大的火系力量压制住诅咒之力的扩散。然而在他追捕艾灵（兰灵）的行动中，却突然杀出了一个雷系法师（托图）。伊涅斯被斩为两半，损失了近一半的火系力量。这导致诅咒之力在他的身上疯狂蔓延。

绝望中的伊涅斯拼命使用父亲索罗的土系法力。这种欺占来的力量只有一小部分能被使用。但是生死线上的挣扎却意外地唤醒了他自身的土系能力。

（伊涅斯自身的土系力量及其微弱，却在这种极限条件下快速成长。这种修习方法被称为“异法延拓”。丹龙在魔法城学习火系魔法也是用的同一种原理，即"火种"。）

在伊涅斯与诅咒之力抗争的时候，千里之外的银狐庄园里，丹龙也同样在用自己的气系力量抗衡伊涅斯的精灵火焰。二人在都在生死边缘挣扎。而这挣扎本身也是一种修行。在极度的痛苦中，二人的法力都得到了提升。

伊涅斯的土系能力大幅增强后，终于遏制住了诅咒之力的蔓延。然而此时，他的左半边脸、大部分脖子、左肩及胸口，已经全部被诅咒之力破坏。他那被诅咒之力侵入的黑色的皮肤边缘，是深棕色的石化身体。

伊涅斯将一部分身体石化，有效减缓了诅咒之力的扩散。他终于可以喘息一下，积蓄力量回家。在荒山中苦熬了两个多月，伊涅斯缓慢恢复了力量，飞回了马琳莱克，一座远离所有大陆的岛屿。

（马琳莱克又称精灵岛，是一座幅员辽阔的大岛。岛中央有一个淡水湖，四周环绕着密林，只有西侧靠近海岸的一角是平坦的草原。那里也坐落着精灵王的宫殿。这座岛屿是精灵族最后的庇护所，性质与庇护兽人族的洛吉萨高原类似。

马琳莱克能够幸存至今，不是因为偏远，而是依靠一个神奇而强大的魔法屏障。这个被称作“绝世守”的屏障不只是让外人看不见位置，而且可以筛选进入者。只有被魔法屏障记录的，曾经从马琳莱克出去过的生命体，才能再次进入。

这样的设计主要是为了防止有精灵被人胁迫或者欺骗，带外族进入马琳莱克。同时也为了保证不被强大的法师找到入口。这座岛没有入口。

进入马琳莱克不需要地图，不需要钥匙类的法器。只要岛上的生命体曾经出来过，就能回去。不然只会穿小岛而过，进入附近的海面。据说这个魔法屏障是天神为了护佑精灵一族而创造的，不可摧毁的完美屏障。

怎样才算“出去过”，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其实，有一种外来生命体可以穿越屏障，那就是未成形的精灵幼体——精胞。伊涅斯、艾灵、艾玛出生的时候是在洞壁山。他们当时只是蛋形的精胞，是父母灵魂的分支。所以，他们在精胞状态下被算作索罗的一部分，可以被带回马琳莱克。

“马琳莱克（Moarinlake）”本来是这个无名岛上的大湖的名字。岛屿也就因此而得名。那湖的中央另有一个小岛，名为“马琳缪斯“，意为“明暗交汇之处”，是一处禁地，连岛上的精灵也无法到达。据说那里是“绝世守”的力量来源。）

飞回马琳莱克的伊涅斯，没有回王宫，而是径直去了一个地下洞穴。那里有一个只有精灵王才知道的极小的圆形水潭——时光露水。虽然水潭很小，却汇集了岛上森林的精华。水潭顶端的钟乳石，缓慢滴下的露水来自于森林中所有树木的根系。

时光露水潭

这个水潭不是用来收集水的，而是用来收集生命力（也称灵魂能量）。每当有生命体穿过岛上的森林，不知不觉间，就会失去一点点，微弱到难以察觉的生命力。这些力量被树木中的水吸收，被魔法汇集凝练，最后滴入小水潭。

伊涅斯把双手轻放在时光露水之中。他不会水系魔法，但这不妨碍他使用水中的力量。伊涅斯闭上双眼，让灵魂能量流入自己的身体。潭水发出明亮的白光，转眼间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潭水一点也没有少，但是伊涅斯知道里面的能量已经耗尽。他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时光露水的力量远远无法消除诅咒之力。也许再积攒几千年才可以，但是他不可能等到那一天了。

这都怪他的父亲索罗，潭中积攒的力量大部分被他用掉了。一想起自己的父亲，伊涅斯就心情复杂。他不知应该怎么看待这个老家伙。索罗剥夺了他的一切，却又为他献出了一切。

除了时光露水，伊涅斯到这个密室还要找一个东西——索罗的法杖"诶若派斯"。伊涅斯杀死索罗后一直没有用过这个土系法杖，因为它会增强欺占来的索罗的力量，反而使伊涅斯不好控制它们。

现在，伊涅斯自己有了土系力量，如果诶若派斯能帮助他增强土系能力，那么至少他可以不再担心诅咒之力进一步恶化。

“啊！！！”

“当～”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伊涅斯愤怒地把法杖摔到地上，仿佛这个法杖就是父亲本身。希望再次化为失望。父亲的法杖仿佛有意识一样，拒绝配合伊涅斯的土系力量。

“啊！！！“伊涅斯对着地上的这根木棍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把自己遭受的这一切苦难都怪罪在了索罗身上。

（这法杖里并没有索罗的灵魂。他没有这样的法力。这背后的原因其实是伊涅斯自身的土系能力和欺占来的父亲的土系能力相互消耗。和丹龙的情况类似，当自身的能力提高后，可以吸收和转化外来的力量。但是索罗的法杖强化了外来力量，变得不易吸收，让伊涅斯以为法杖在抗拒自己。）

万般无奈之下，一向高傲的伊涅斯萎顿在密室的一角，开始盘算可以找什么人求助。此时的他想到了三个人可以求助。

第一个是自己的母亲纳兰。他从未见过母亲，但是听父亲说纳兰是个善于使用水疗法术的海妖。无奈茫茫大海，怎么才能联系到母亲呢？伊涅斯毫无头绪。（他并不知道分形石的秘密。）

不知为什么，索罗交代过许多的秘密给自己的继承人，却唯独没有提过诺乌斯一族的事。或许他不想儿子找到纳兰；或许他不希望马琳莱克再与洞壁山有来往；又或许他太了解伊涅斯了。

寻找并征服洞壁山的精灵是伊涅斯受伤之前的一个目标。但是眼下的他没有余力去广泛地搜寻。而且马琳莱克和洞壁山之间毕竟是敌人关系，母亲不一定会治疗他，甚至可能借机捕获虚弱的他。（他不知道此时纳迦女王正在找他，希望联合他对战奈姬。）

伊涅斯想到的第二个人是大法师法弗纳。他是父亲的好友。索罗曾说过，如果马琳莱克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可以去找法弗纳。此人法力无边，曾是世间诸神之一。

伊涅斯知道魔法城的大概位置。只是路途遥远，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到那里。就算能到，他也不知道如何能求法弗纳治疗自己。他毕竟杀死了父亲，这一点恐怕逃不过法弗纳的眼睛。

最后一个人是最容易找，也是能力最差的。他叫希莱修姆（海妖口中的第迪斯，人类称他为独行者）。这人是马琳莱克和外界仅存的几个联系人之一。

他和父亲算不上朋友，只是熟人。二人主要是交换宝物和情报。据父亲说，这人岁数比他还大，是土、火两系高手。这个怪人不知疲倦地收集世界上的宝物，也不知存了多少。

权衡之下，伊涅斯决定先去找希莱修姆。他要用诶若派斯（索罗的法杖）换取能治疗诅咒之力的东西或者情报。

因为对方是情报贩子，伊涅斯要尽可能隐藏马琳莱克的变故以及自己的伤势。他要假扮成索罗的样貌去见希莱修姆。

高级精灵都可以改变自己的样貌。欺占了索罗力量的伊涅斯更是可以变得一模一样，连能量场（人类称为气场）都是一样的。

索罗传授了伊涅斯如何约见希莱修姆。他要到远离马琳莱克的一处深海热泉，用土系魔法堵住相应的几个喷口。三天之后希莱修姆就会在附近的海底峡谷里多开一个洞穴等索罗。

二人在海底洞穴内见面。希莱修姆的感觉极为敏锐，很快发现了眼前这个索罗有些不同，但是他以为这是诅咒之力造成的灵魂伤害。听说索罗要拿自己的法杖交换，同为土系法师的希莱修姆欣喜若狂。当然，没人能看见他藏在头盔里的脸。

只可惜，希莱修姆没有能够治疗诅咒之力的东西。据他所知这种法术出现得非常晚，极少有人会，而且没法治疗。为了留下索罗的法杖，他拿出了一枚暗红色的石头来交换。

这枚宝石就是从纳迦女王那里得来的血魂石。希莱修姆冒着被杀手行会开除的危险，才抢来了金盾海螺换得了这个宝贝。他当然没有讲这个宝物的来历，但是他告诉索罗（伊涅斯），这个宝物所蕴含的法力能够遏制诅咒之力的蔓延。

伊涅斯没有立刻答应，摸了摸手上的法杖，似乎不太舍得。他看不见希莱修姆的脸，却看见了他的心，急切的心。

不出所料，希莱修姆提出再附送一条情报——洞壁山的具体位置。那里有已知的治疗能力最强的法师——纳兰森德拉。以她的能力，就算不能祛除诅咒之力，也可以不断修复肉体，效果和治愈也差不多。

希莱修姆并不知道索罗和纳兰的关系。他只是出于对海妖的了解，提供了这条情报。可是……索罗并不买账，反而冷冷地说："多谢，我可以找她试试。不过我们和海妖什么交情。请他们治疗恐怕要付出珍贵的礼物。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索罗说着看向自己的法杖，仿佛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海妖。

一转眼，希莱修姆又拿出一个小盒子。他提出再附送一个小工具。如果这样索罗还是不肯交易， 就只好算了。这个小工具名为“恶灵罗盘”，可以侦测附近不寻常的灵魂能量力量，包括诅咒之力。它或许能帮助索罗找到会诅咒之力的巫师。对付这种可怕的毒素，也许只有使用它的巫师才有可能。

恶灵罗盘

索罗（伊涅斯）把自己的法杖摸了又摸，十分不舍，勉强同意了交换条件。其实第一个宝物足以让他满意。他早就听说过血魂石这种强大而又邪恶的宝物。那正是精灵王族分裂的原因。精灵之中也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段隐秘而黑暗的历史。索罗告诉他，精灵们曾经互相残杀，只是为了把对方用血魔法献祭，增强自己的力量。

（血祭魔法和灵魂巫术同理不同源，由不同的人物发现。前者吸收效率低，但是实现条件简单；后者效率高，但是实现条件更为苛刻。血魔法师为了提高吸收效率，发明了血魂石来吸收灵魂能量。但血魂石更容易被夺走，这引发了无尽的争夺和杀戮。精灵一族几乎因此而自我毁灭。）

伊涅斯把血魂石拿在手上的那一刻就再也不能离开这种东西了。那种源源不断补充力量的感觉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渴望的。血魂石的力量如江河入海般汇入伊涅斯体内。相比之下，时光露水的带来的力量，好像晨雾中的水滴，根本微不足道。

可惜的是，这颗血魂石的成色不佳，力量已经接近枯竭。伊涅斯用它恢复了大部分力量之后，它就逐渐变暗并最终碎裂成了灰色的粉末。

“啊……“

伊涅斯长叹一声，声音中饱含着舒畅、回味、不舍与惋惜。他用手指扒拉着掌心这一小撮灰，想着索罗讲述的旧王族被驱逐的原因，感慨万千。此时的他非常能够理解旧王族为什么要使用血祭魔法。这简直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献祭所有的精灵，能让我成为神吗？”这个念头在伊涅斯脑中一闪而过。一心想要复兴精灵一族的他竟然有了这种想法。这让伊涅斯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还好血祭魔法早已经失传，不用让他做出选择。

恢复了力量的伊涅斯再次尝试压制身上的诅咒之力。他知道无法完全祛除这种灵魂层面的毒素，但是如果能控制到以前的范围，只在伤口附近的话，就算是基本痊愈了。

遗憾的是，被入侵的部分已经不可逆转。他只能用土系魔法恢复表面的容貌，但灵魂深处的伤无法恢复。

伊涅斯没得选择，只能冒险去洞壁山找母亲。他并不奢望身为敌人的母亲会救治他。所以，他只能抢夺母亲的力量，自己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