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贾宝玉” ——痴情公子晏几道

晏几道，北宋词人，字叔原，号小山，抚州临川（今属江西）人。是晏殊的第七个儿子。

现代许多人评论晏几道，都说他极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仔细分析一下，确实很有道理。

晏几道出生于富贵家庭，父亲晏殊历任要职，做过多年的宰相，这和贾宝玉很相似；晏几道自幼才华出众，深受喜爱，但他不愿受世俗约束，不慕势利，不谋功名，从不利用父势或借助其父门生故吏满天下的有利条件，因而仕途很不得意，一生只做过颖昌府许田镇监、开封府推官等小吏。晏几道孤高自负，傲视权贵，难与一般俗人合流。名满天下的苏东坡慕名求见，他拒而不见，说没有时间；势倾天下的蔡京在重阳、冬至逼他写词祝贺，他无奈之下写了两首《鹧鸪天》，居然没有一句提到蔡京。这和贾宝玉也一样，贾宝玉厌恶科举考试，厌恶追逐功名利禄，把做官的人叫做“禄蠹”，宁愿和姐妹们厮混也不愿去见他们。

当然，晏几道和贾宝玉最相似的还是一个“痴”字。曹雪芹评价贾宝玉，说他“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行为偏僻性乖张，哪管世人诽谤”，晏几道也很有这样的意味，黄庭坚在《小山词序》里评价他说：“余尝论：叔原固人英也；其痴处亦自绝。人爱叔原者，皆愠而问其旨：‘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作一新进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皆负之而不恨，已信之终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痴也。’乃共以为然。”黄庭坚说他有“四痴”，这“四痴”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仕途不得意，却不愿意依附权贵；文章写得好，却不把它作为进身之阶；挥霍千万家财，使得家人饥寒交迫，却面有傲慢之色；别人都辜负自己却始终相信别人。从这四痴就能看出他的个性，确实很有“宝二爷”的风格。

除了这“四痴”，还有一痴更像贾宝玉，那就是“痴情”。晏几道是个十足的情场痴人，和贾宝玉一样，他出生侯门，在女人堆里长大，一辈子都对女人有着特殊的依恋。贾宝玉所说“女孩子是水作的骨肉，看见就清爽”之类的话语，估计晏几道也深有同感。

他一生的词作，大多与爱情有关。尤其是在经历了家道衰落、命运坎坷之后，他更是一门心思地沉浸在爱情的忧伤里。在他的笔下，出现最多的是莲、苹、鸿、云四个姑娘，尽管她们都是朋友家的歌女，但并不能妨碍他的真情流露。晏几道经常去朋友家做客，每作一首词，就交给她们演唱。和这几位歌女的相见，总使他欣喜无限，而离别，又让他黯然心伤。且看这首怀念小苹的《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从醉梦中醒来，眼前只有虚掩的帘幕，和紧锁的楼台。独立中庭，看花朵轻轻飘落，燕子在细雨中双双飞过。去年春天的离愁别恨，猛然间又涌上心头。记得第一次见到小苹，她身穿心字罗衣，怀抱琵琶，轻拨朱弦，声声诉说相思之情。当年陪伴她归去的明月，依然悬挂在夜空中，那彩云一般的佳人又在哪里呢？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多么美丽而又落寞的意境，“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怎能不让人心动。据说古曲《彩云追月》就是根据这首词创作的。

美好的日子总是很快过去，后来晏几道的朋友有的去世，有的卧病，四位歌女风流云散，不知所踪。有一次，在一场酒宴上，他和其中的一位意外地相逢了。骤然相见，惊喜交加，回忆过往，伤感无限。他写下了那首著名的《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想想当年，她手捧玉杯，殷勤劝酒，自己拼命痛饮，一醉方休。你也纵情跳舞，尽兴唱歌。自从离别后，总想重相逢，多少次你我重逢在梦中。而今夜我们真的相见了，挑灯细看，我还恐怕又是在虚幻的梦中。

又有一次，晏几道收到了小莲托人捎来的书信，他欣喜若狂，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手拈香笺忆小莲，欲将遗恨倩谁传。归来独卧逍遥夜，梦里相逢酩酊天。花易落，月难圆，只应花月似欢缘。秦筝算有心情在，试写离声入旧弦。”他多么能够再次相见，可是，“花易落，月难圆”，只能在醉梦中实现心愿了。

晏几道对歌女的感情，绝不像古代大部分文人那样逢场作戏，又或是那些达官贵人以身体的占有为目的，他是真心投入，真情付出。言为心声，所以清代陈延焯说：“晏几道的词无人不爱，就胜在了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