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读书那些事

初冬，傍晚。当村庄笼罩在一片烧炕的柴火味和薄烟之中的时候，伴随着跺脚声的朗读声——“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被下课铃声叫停。整队，放学。一群小孩子们，像是绽放的烟花，从学校出发，一个巷道一个巷道地散了开去。

那一年，我刚上小学三年级。一回到家里，迅速地脱掉鞋子，蹦上炕去，将冻冰的双手双脚一并塞进褥子下面的炕席上，仿佛温暖的棉被也不足以焐热手脚，一定得以这种燥热的‘烙’才行。

妈妈正在炕上纺线，看到我这样子，嗔怪地笑着：“瞧你，像只冻猫似的。”

“妈，昨天小哥去看了电影《红楼梦》，我问他，他说是‘一个小孩叫红楼，他做了一个梦。’根本就不是这样，老师今天下午说，《红楼梦》是我国四大名著之一，很厉害的。”我有点得瑟，觉得小哥不懂瞎说。

“是，《红楼梦》是四大名著之一，妈当年上学的时候，曾经存了一套《红楼梦》。”

“是吗，现在还在吗，我可不可以看。”听说妈妈有《红楼梦》，我急不可耐地问道。

“唉，看不成了，前几年，当‘四旧’都给烧掉了。现在连镇上也没机会去，也不知道书店里，进没进《红楼梦》这样的书。”妈妈叹了一口气。

噢，原来，还有些书是禁书呢。

我上初中的那一年，大哥上了大学。寒假里，他从学校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将军吟》和《求》，带回家来看。我如获至宝，拿到《求》，就匆匆看了起来，那是讲述分居两地的母子，以书信的方式进行沟通的一本书。那些信里，充满了母子的思念之情。母亲给孩子教导、生活指导，孩子对母亲的依恋及汇报自己的生活状态等等。

就在我即将看完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爸爸责怪大哥的声音：“这种书，你看就罢了，怎么能让她看呀，她才多大呀。”大约爸把《求》这本书当成了言情小说，或许大哥当时借书的时候，也做如此想吧。后来，大哥用《将军吟》换走了我还没看完的《求》。

噢，原来，有些书，对幼小的我是禁书呢。

经历了这件事后，我的小聪明开始起作用了。将借来的小说，也都像给教科书一样，整整齐齐地包上书皮，在爸妈面前，俨然是一个勤奋上进的好孩子。有一次，我借到了《悲惨世界》，在班主任老师的数学自习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老师纳闷，这么安静地瞅着书本，也不见动笔做题。当老师轻手轻脚地站到我课桌边的时候，我没有发觉；当老师抬手抽走《悲惨世界》的时候，我抬起头，瞪着眼睛，正准备理论，发现老师也正瞪着眼睛看我，有种怒其不争的愤然。便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极不情愿地低下了头，眼睛瞟一眼老师，撇撇嘴不敢出声，手里捏着的笔越攥越紧。那本《悲惨世界》就当真落入了“悲惨的世界”——被没收后，不知去向。

那时节，本来能借到的课外书就少，借到了，也只能转入地下囫囵吞枣地阅读。直到考上中专，学校有阅览室，有图书馆，这才实现了读书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