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头猪过年（李耀胜）
我问四姑姑家的过年猪今年怎么杀得这么早，大姐说因为猪最近不好好吃食，喂不起来膘了。
大姐告诉我，四姑姑家的表弟小刚对她说，他准备买一个小冰箱把肉冻上，等我过年回去了吃，千里之外，我听着心里暖暖的。
在我们老家，现在还没有进入杀猪的季节，通常情况是到农历腊月后，家家户户才开始慢慢地陆续杀起过年猪了。
别小瞧杀头过年猪，这可是农户人家年底时要做的一件“大事”， 杀猪对农村家家户户来说，就和过年一样欢乐和慎重。
简简单单的杀猪，在农村人看来，里面暗藏着许多生活哲理和玄机。从杀猪可以看出这户人家生活的好坏、主人的精明程度和在庄间的人际关系。
农村有句谚语：有钱没钱，杀头猪过年。
从年初开始，农村每户人家就开始喂养一头过年猪，等到年底腊月时杀了过年。如果谁家当年没有过年猪可杀，就说明这户人家的生活一定相当困难，就是大家嘴里一致说的“穷得连头过年猪都没杀”。这户人家这一年在精神上都会比别人短一截，在大家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老家长期形成了一个风俗，谁家杀过年猪的时候，都要请关系比较好的一二十户邻居家的主人来帮忙。就这样，整个腊月家家户户轮流“坐庄”，相互帮忙在年前把猪杀完。
杀猪是每户农家男主人搞好人际关系的难得机会，请哪些邻居来帮忙，男主人都会计划和权衡好长时间。邻居家请不请你去帮忙杀猪，其实是一种很高的礼遇，也是相互之间关系好坏的一次检验。
帮忙其实就是个借口，目的是请他们来家里聚一聚，因为快一年的时间，大家都很少吃到肉，所以最主要的目的是请大家来吃顿肉，过过馋瘾。
每年进入农历腊月后，庄间几乎每天都有杀猪的人家，主人每天盘算着什么时候杀自家的过年猪最合适。
杀猪日期的选择，里面藏有很多玄机。主人除了考虑差开屠夫的时间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猪杀得早了，帮忙的邻居刚开始都比较馋，非常能吃，损失比较大，这样不太划算。
进入腊月，大家心里有着同一个想法，等庄间连续杀上十多天过年猪后，帮忙的人都慢慢地吃不动肉了，这个时候杀猪比较合算。所以，每年庄间杀猪的第一刀其实是最难能可贵的。
在农村，杀头过年猪是衡量一户人家生活好坏的关键，从一头过年猪的大小、肥瘦，邻居可以看出这户人家这一年日子的好坏。邻居之间暗地里的较劲都会用在平时喂过年猪上。
在杀猪聚会的时候，大家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讨论家家户户的过年猪，谁家的猪肉膘最厚，一般用二指膘、三指膘、四指膘、一巴掌膘来衡量谁家的猪最肥，暗示着谁家的日子过得好，谁家的“幸福指数”最高。
杀猪的日子，也是每户女主人搞好自己“外交”的机会，她会权衡哪家邻居与自家关系比较好，然后就在杀猪当天打发自家孩子端上一碗肉炒菜送过去，让邻居家的女主人和孩子尝尝鲜。
邻居家的女主人每次接到送来的新鲜肉炒菜时，等送肉的孩子刚一走，就先用筷子在碗里翻腾，看看碗里到底有多少肉，这也是她准备在自家杀猪后还“人情”时的衡量标准。
每年农历腊月吃到第一次猪肉是我儿时最深刻的记忆。
30多年前的记忆中，老家农村的杀猪，杀的不仅仅是一头猪，它杀出了每户农家一年的心事、一年的快乐、一年的得失和一年的人情冷暖。
这已经远去的回味，却始终走不出我人生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