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韶华 第二篇 青春磨砺篇 第一章 经风雨化茧成蝶(
第三节 身在险中不知险 灶边烘鞋鞋成灰
这天我们要和社员一起到山上的地里拉苞米杆子。第一次去野外干活,大家既紧张又兴奋,一大早,就学着社员们上山的样子,打好了“腿绑”,将小腿直到脚脖子都紧紧地裹在一圈圈的布带里,为的是防止雪灌进棉鞋、棉裤里。在别人的帮忙下,我终于武装好了,站在队部的场院中,一个个英姿飒爽,几人一组跟着一辆牛爬犁,由社员赶着牛,向山里走去。
年轻人的天性是快乐的,尽管环境艰苦,但大家在一起总断不了欢乐的笑声。看到老牛拉着几根木头绑成的雪爬犁,充满了新奇感,一个挨一个地挤坐在上面,自由自在的好玩极了,大家叽叽喳喳地又说又笑,象是去赶集一样开心。雪地里,牛爬犁比车还要快而稳,非常便捷,这是劳动者的智慧啊!到了山脚下,牛爬犁上山就吃力了,我们只好下来走。一脚下去,雪几乎埋到了膝盖,大家你拉我、我拽你的,终于爬上了西大坡。茫茫雪野中,地里面一个个的雪堆下就是苞米杆子。男生跟着社员大哥往车上垛着苞米杆,我们在旁边打帮手,因为这不是简单的力气活,一米宽的爬犁装出三米宽来,没点技术是万万不成的。苞米杆子越堆越高,矮矮的爬犁上堆成了一座几米高的小山,我们仰头望着这座小山犯了愁,要下山了,这可怎么上去啊?赶车的大哥说:“别上去啦,太危险!往山下走吧。”那哪行啊!我们还没坐够爬犁呢,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苞玉垛上爬。男生先爬了上去,把我们一个个地拉了上去.赶车的大哥很紧张,一再地喊我们要加小心、坐好了!我们嘻嘻哈哈地说:“没事,走吧!”
雪爬篱刚一动,就难以控制地往山下滑去, 赶车的大哥死命地拉着牛缰绳,男生一看情况不妙,都跳下去,帮着大哥压着车。他们大声喊着叫着,吆喝着牛,控制着方向,控制着车速;我们坐在苞米杆子上,软软的,随着爬犁东倒西歪,惊叫着、喊着、笑着,像在作一场游戏,却不知正经历着危险。一番奋力拼搏,爬犁终于滑到山下停了下来,这几位赶车人头上冒着的热气像团团蒸气。户长说:“还笑呢,翻下车来就没命了!”社员大哥说:“要不是你们几个压着爬犁,牛就没命了!”邱德祥也严肃地说:“差一点就把我们几个全碾在车下了,让你们下来还不听,知道有多危险吗?”原来,如果控制不住下山的爬犁,会连牛带人碾到车底下!想到刚经历的惊险,不免个个后怕。
回到户里,一个个累得躺在炕上不想动弹。我的腿绑打得不好,雪灌进鞋里,棉鞋湿了。吃完晚饭,临睡前,我把棉鞋放在灶坑边烘烤,房东刘嫂说:“不要往里放,放在白灰的外面。”我看看灶坑边上的灰已没有火了,就把棉鞋放在灰边上,怕离灰太远烘不干,明早就没鞋穿了。
第二天一早,爬起炕就往厨房跑,看鞋烘干没有。可到灶坑一看,鞋没了,变成两小堆灰。我心疼地大哭起来,那是妈妈亲手给我做的棉布鞋,妈说自己家做的鞋穿着暖和。妈妈白天上班,晚上家人睡觉后,她还在打麻绳,衲鞋底,多少个不眠之夜,一针一线地做好的鞋,没穿上几天,就让我给毁了!大家上工后,我在户里哭了一天,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既心疼鞋,又想妈妈,到了晚间竟发烧了,说起胡话。几个女生很害怕,就跑到队长家把男生找了来,我喝下了药,糊里糊涂地睡着了。第二天,队长就让衣华送我回家了。
第四节 夜晚出门陷黑洞 男儿立世有担当
这个小山村没有电,夜晚照明都是点的小煤油灯,一盏油灯放在炕中间的桌子上,大家围着桌子,在萤火虫般的亮光下看书、缝补,一个个熏得两个鼻孔都是黑的。
老天爷不仅掌握着旱涝灾丰的年景,还掌管着阴晴圆缺的时光。农民的日子是看天吃饭,日常作息也是依自然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收工回家时一定是日落天黑。为了节省点煤油,晚上吃完饭就熄灯睡觉,鸡鸭进窝,猪狗入栏,寂静无声,漆黑一片。
而知青们则习惯于利用晚上时间放松一下,洗洗涮涮,吹拉弹唱。这天晚饭后,有人在灯下看书,有人在织毛衣,有人在写日记,而我回家休假才回来没几天,心里牵挂着家人,心烦意乱啥也干不下去。妈妈身体不好,还坚持上班,又舍不得吃饭,能挺住吗?爸有老胃病,几个妹妹还小,负担很重,现在怎么样了呢?心中七上八下的,又没法对别人说,就悄悄地走出房门,想到屋外去看看星星月亮吧。
迈出门,走出去,举目四望一片漆黑,竟像一下子掉进井里。天上没一颗星星,地上没有一户亮灯,漆黑一团!我被黑暗吞噬了,被黑暗包围着,分不清天地,辨不明东西了。抬头是黑的,低头也是黑的,闭眼是黑的,睁眼也是黑的,原来这是个“月黑头”!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找一丝亮光作参照物,可是徒劳无用;我将手伸在眼前使劲看着,也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恍然大悟——这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啊!原来成语都是由生活而来,我们的先民言之不虚啊!
更糟糕的是,我不自觉地走出几步后,回过身也是漆黑一片!她们可能以为我上厕所,就吹灯睡觉了,我找不到房门了!又急又怕,不知身处何方、门在何处,失去了方向感,找不到回屋的方向了!不敢叫,怕惊动了猪狗们出来咬;不敢走,走出一步就找不到回路。眼睛的功能已无用了,干脆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像盲人一样,用两只手伸在前边摸吧!好不容易摸到墙,再顺着墙往回摸,终于摸到了门,才算进了屋!
第二天我跟同学们说起我的这个奇异历险记,却没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一个个不以为然的样子:“黑夜不就是黑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哪里知道,山村夜晚的黑那才叫真正的黑呀!黑得像扣在了锅底,黑得像掉进井里,黑得不知我是谁、谁是我,难以描绘的那种黑啊,是我今生今世再也没有体会到的,也是很多人一生都难以感受到的!
集体户这个大家庭的日常生活管理也不是简单的事,尤其是烧柴要靠男生去山上打, 冬天里打烧柴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下乡不到一个月,有两个男生就当兵走了,集体户就剩下三个男生,是我们户里的棒劳力了。他们真像顶门立户的男子汉,很有责任担当,户里的重活从不用女生干。每天天不亮,几个男生就起来摸黑上山了,回来时拉着满爬犁的木头,累得说话都没力气,吃过早饭还要上工干活。我们女生觉得不忍心,要跟着他们去当个帮手,多少也可出点力,但他们不同意,说啥也不让我们去。一天,我们私下里合计,要偷偷地跟去!
五十年后回故乡第二天早晨,我和衣华、徐萍早早起来,悄悄地做好准备——穿好棉衣,打好腿绑,听到他们出来了,就悄悄跟在后面。外面还是夜色朦胧,走了很远,他们才发现我们,已没法再让我们回去了,于是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坐上了爬犁,他俩轮流拉着,进了山。到了山下,将爬犁放在山下,带着斧子、绳子就爬上了山。雪地里上山很吃力,一脚下去陷很深,我们就一个拉一个地往上走。到了林子里,男生开始砍柴。他们像富于经验的老农,山里的木头很多,他们砍倒树,削去枝岔,让我们拖着往一起堆。他们砍完后,就过来把木头捆在一起,前边留出较长的一个绳头,他们在前面拉,让我们在后面拖。小邱说:“下坡时无论如何不能松手,记住了?”“是,记住了!”我们答应着,像接受了命令。上坡时在后面帮着推,下坡时就用力往后拉。开始还感觉很简单,可是在最后一个大坡往下放时,木头猛地往下滑,前面的人是竭力控制它的速度,我们在后面则要拖住它。可是速度太快,要拖不住了!我想起他们的话“千万别松手!”就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伸开两腿,身子使劲后仰,两手死死地拉着绳子不放,终于到了山底,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孙敬山说:“幸亏你们没松手,否则我们可能都没命了!”再看我的裤子,黑条绒裤子都磨破了,棉裤露出了棉花!原来打柴这么危险,仅此一次,后来的砍柴他们再也不让我们去了,我们也不敢强去,但每次在家等着,心里是悬着的,很担心他们的安全!
拉回的木头要锯成段,再用大斧子趁冻一劈两半,然后再劈成一块块的烧柴。刚来时,看到房东大嫂家扔下的小块木柴,觉得很可惜,就往回捡;后来明白,烧大灶坑,小木柴不好用,而且大木头取之不竭,也就不知珍惜了。男生把粗粗的木头一斧子下去就劈成两瓣,再劈几下后才让我们去劈。他们挥舞斧头打开木头的样子,那么豪气英武,真令人佩服!我们女生就学着也轮起斧子劈起来,可气力不够,劈不开,反把斧子夹在木头中,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斧子拿出来。知道自己不够级,也就不敢再尝试,只能劈小块的了。我把斧子举起很高,落下时却往往劈进地里,小孙就笑我:“啊,你这叫‘秋翻地’呀!”邱德祥提醒:“别劈了脚!”原来劈柴也有危险,干啥都不容易啊!后来渐渐地能劈开小块木头了,同样有一种成就感,也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