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七十一、地缝(下)
岩低阴凉,他将衣物盖在她的身上,仰望着一线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他不知道她醒来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天色更亮了,吕清盈被光线刺着眼睛。她眯了眯,翻了个脸,继续趴在他身上睡去。冷华林笑了笑,轻抚她的秀发,她此刻像极了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儿。从前小玲养过一只,撒娇的时候可没有身上这只可爱。
他一不注意,吕清盈翻身滑了下去,磕着满是颗粒的地面。
“嘶!”
她抽了口气,冷华林立刻将她托起,重新放到自己身上:“磕哪了?”
“你这床好硬!”她不满地投诉,揉了揉最先着地的胯骨。
他笑了笑,没有接话,看着吕清盈渐渐睁开朦胧的双眼,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后,猛地竖起耳朵,压低身子,匍匐在他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躲过他的凝视。她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身上,不敢再动弹。
冷华林犹豫再三,还是哑着嗓子,开了口:“你……恨我吗?”
她一怔,脸蹭着他的胸膛,摇了摇头。
“那你……后悔吗?”
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倒不是在回答冷华林的问题,而是问自己,是不是可以不顾一切,再与他一起?
“你呢?你后悔吗?”她反问道。
“不后悔。”他的手缠上了她的身子,仿佛觉得她的体重还不够,施力让她更贴近自己一些。
“如果……如果我会给你带来灾难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用从前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回应了她。
“你真的不怕?”
“怕,可若没有你,更怕……”他把头埋在她的发间。
此刻他们身处地缝,在上天见不着的地方,她才敢稍稍放松了心上的枷锁。得到他的答案,她终于说服自己,不再抗拒,卸下最后一道心防,两人贴得更近了些。他们紧搂着对方,温存了许久,享受这难得独属于他们的时光。
良晌,冷华林开口问道:“什么要说‘对不起’?”
“什么?”她抬起头,看着他。
“我受伤昏睡的时候,你趴在我身上,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你……你听到了?!”吕清盈惊讶地瞪着他。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他居然知道!
他嘴角一裂,笑了笑:“知道,你亲我,我也知道。”
吕清盈羞颜尽显,顿时坐起了身。冷华林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按住。两人的碰撞让她红意更甚。
“你!”
他仿佛又变回了当年的冷华林,一脸坏笑道:“昨夜你不清醒,现在让你重新体会体会!”
说着,他坐了起来,与她粘得更紧了。
她下意识反抗道:“啊,别!我……我知道……”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冷华林果然也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你知道!”
正是因为清醒,正是因为知道他是冷华林,她才放纵了自己。
冷华林又惊又喜的目光像一记重锤,狠狠在她心上一击,一股震颤向全身蔓延开来,让她软弱无力,只能低垂着头,埋在他的胸口,任他摆布。
冷华林将她用力揽入怀,重温她的软糯。就像是一种儿时的味道,想念了很久,扎根在心底,长大后遍寻不获。如今一朝得之,这无与伦比的满足感,让他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还想再尝一口。
他的双掌覆上她的背,摸到她背上新起了一道血痂,大约是昨晚受的。
借着日光,他看清了她遍布全身的隐隐伤痕,左右脸颊上的两道细长也现了出来。
“是谁伤了你?”他抚着她的脸问道。
吕清盈立刻捂着脸,不敢看他:“没什么,小伤罢了。”
比起心口上的伤,这确实只是小伤而已。这些伤痕本早该消失,但受伤时她淋了雨,又晚了几日处理,这才留下了痕迹,需要时间来抹平。他轻柔地按下了她的手,吻遍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清儿,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要不是吕清盈肚子开始“咕咕”抗议,怕是他们今天又要在地缝里待一夜。
穿好衣服,她对一头散发无能为力,正想随便找个绳子一绑,冷华林从她手中接过她的长发,轻车熟路得为她打理起来。
“你的发饰怎么这么少,连耳坠都没有?”
他找了一圈,才从地上拾起了五六个发饰点缀。
“我得干活呀,戴着这些不方便。而且我也不喜欢戴,又拆又戴的,太麻烦了。”她耸耸肩道。这些年穿惯了男装,头上一扎,简单省事。
“一个女人,总要会打扮自己。”
“那你就不要把我当女人呗!”她一边按冷华林的要求给他递发饰,一边道。
“可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他在她耳畔轻笑着道,她的耳朵果然变了色。
“就知道欺负我。”她小声嘟囔着,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摸着腰间,发现少了一样东西,慌忙四处翻找。
“怎么了?少了什么东西?”
“我的扇子不见了!”
冷华林四下看了一眼,地下除了砂砾,并没有其他物件。
“许是掉在上面了,等我们出去,我再派人帮你找。”
吕清盈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那可是她最重要的扇子,不仅是为了露玉,更因为是齐云月唯一留下来的物件。
地缝底的阳光只是一瞬,随后又躲到了岩壁上。这地缝极深,两头无限延展,不知去向。岩壁光滑,毫无下脚之地,光靠徒手根本无法攀爬。
冷华林出来寻他,身上只带了一把缠在腰间的软剑。她也只有一套袖中剑,在此处毫无用武之地。眼下他们似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等,直到小鬼发现他们;要么,就是往两头孤注一掷。可不管是前方还是后方,都是幽黑阴森的,没有丝毫差别。
就在吕清盈犹豫不决之时,冷华林却已经盯准了一个方向,她便也朝那个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