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刘家河(二)

2018-06-12  本文已影响0人  moyexiaoqian

我小时候除了吃饭费劲,其他方面都很好带。

他们说我吃饭就像吃药。一个人抱着,一个人喂饭,有时候还要另一个人哄。一碗饭,从家里追着喂,穿过西街赶到大堤边上,早已被吹得冰凉。

喂饭的人是我的外祖母,她不厌其烦地说:“幺儿,来,大嘴巴,啊。”同时自己也长大嘴巴,做出吃的样子。我并不享受这个喂饭的过程,而且我从来也不觉得饿,也不喜欢吃任何零食。喂饭过程中,西街两旁很多熟人会跟我外祖母打招呼,也会过来逗逗我。小地方街坊邻居几乎个个都认识,跟她最熟的还是茶馆的老板或者她的牌友。外婆在家里从来闲不住,第一大爱好就是打麻将。她性格开朗,牌友遍地。

西街上有个卫生院,是我常常光顾的地方。因小时候感冒打针次数太多,医生护士们都认识我了。卫生院旁是邮局,邮局斜对面有条小巷,进巷子不远是一家的幼儿园。卫生院后面有个池塘,绕过池塘继续走,不远处就是我爷爷奶奶家。

我们那儿管爷爷奶奶辈的人都叫爹爹,大爹小爹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大爹小爹从不追着给我喂饭,我也不记得大爹给我喂过饭。我从小就很怕大爹,他是乡政府的老干部,口才很好,很会讲道理也经常教训人。虽然我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事,但从他表情中我能领会到他的严肃。记得有一回大爹跟叔叔说一件事说了很久,叔叔就坐在家门口,头靠着门框,几乎从头到尾都在点头或者说“嗯”。

小爹给我喂过很多次饭,但我依然躲开不吃。她想了一个好办法,让我坐在小竹椅上,靠着门前的花台,再搬一把大椅子自己坐在我正前面,用两条腿卡住我以防我跑掉。小爹把饭菜拌在一起,用勺子在碗里画格子,说:“一共有4口饭,吃完这口就只有3口了。”但是她喂得很快,而且每一口都分量很足,从不等我嚼完咽下就紧接着来下一口。小爹给我喂饭到最后,我的嘴里已经完全被填满,没法咽也没法吐,我就会开始干呕。最后,她没办法了,只好又把我嘴里的东西抠出来。

小爹给我喂的每一勺都很多,而我的嘴张不了那么大,嘴角经常会沾有饭菜。这时小爹会拿勺子把我的嘴角刮净,这是我从小不能忍受的一个动作。我心里觉得很邋遢,以至于我仍清晰记得想要拼命挣脱她喂饭时的感觉。后来听大人说,我小时候吃过小爹用嘴嚼碎了再喂的饭,我的心里却很感动。

为了让我吃饭,大人也会用计。一个老头儿挑着担子经过,吆喝着:“收旧货嘞,收破铜烂铁嘞!”她马上说:“快点吃,抓小孩子的来了,专门抓不吃饭的小孩子。”那个收废品的老头儿眼睛很圆,脑袋很大,头上常裹着一条毛巾。他会配合我小爹说:“哪个小孩不听话、不吃饭,我就把他挑去卖了。”大爹骗我吃饭的把戏万年不变:“快吃,吃完了我们去公园里看孙猴子,还不吃完孙猴子一会儿就跑了。”有时候也拿派出所的一个警察的名字吓我:“再不吃饭,就叫向才豹把你关进黑屋子。”所有的把戏都只有第一次有用,我知道那都是假的,收废品的老头儿经常经过,但从来没挑过小孩儿,大爹也没带我去看过孙猴子。

被喂饭之余我会仔细观察小爹养的鸡,鸡眼睛后面的小白点是不是耳朵?鸡的脖子为啥一啄一啄的不停?鸡吃食的时候为啥总要左右刮好多下?鸡走路时爪子为什么要收起来?再细看鸡爪,哎呀,指甲好尖好可怕,那花纹越看越怕,再也不敢看了。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碰活鸡,看到饭桌上完整的鸡也会不自觉地躲开,也一直不敢吃鸡爪,根源就在于此。

时间长了,见我仍然不吃饭,大爹也不哄我了,逢吃饭就拿出一根竹杖摆在桌上。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最有威慑力,起码不用人喂,我会自己乖乖在桌上吃。他从没真拿竹杖打过我一次,但是只要我停下吃饭,他就会拿竹杖用力敲桌子,我一听到那个声音就不敢抬头了,只管赶紧把饭往嘴里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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