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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惑

2020-12-10  本文已影响0人  文昌文昌

文|巨流畅

1 佳纯

我是个死人,是不是很奇怪?我躺在停尸房里,我也在奇怪自己真的挂了吗?我看着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窗,也看不见门。

我听到脚步声,吓的闭上眼,脚步越来越近,止步在我身边,那人的一只手触碰着我的脸颊,很温柔还带出痒痒的感觉,这让我很难保持不动,我扭动一下脸颊想甩掉他的手。

他停了下来,我想睁开眼,看一看究竟是谁,他用带手套的另一只手遮住我的眼,我用了一些力气对他说:“我还活着对吗?”他并没有说话。

然后他吻了我的嘴唇,他的舌头湿湿黏黏的,感觉很不舒服,我想尽量闭紧自己的嘴唇,感觉一个很细凉凉的东西刺进了我的脖子,接着我的眼皮好沉,我失去知觉前,那个人好像在剥我的衣服。

有一丝光从墙的缝隙里透过来,我拼尽全力让自己身体活过来,我开始用力爬,却从床上摔下来,我想站立,但四肢有些僵硬不听我使唤。我很急想要靠近那一丝光亮,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光亮。

突然门就在这时被人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清楚他是谁?除了这丝光,四周全是黑暗。他看了一眼刚刚我还躺过的床,发现上面没有人,开始四处寻找,看样子很着急,他脚步的节奏有些凌乱,我心里还生出了一点恶趣味。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他发现我,把我从那丝光亮里扯出来,连拖带拽地往床的方向靠近,我想挣扎,但我的力气和他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他使劲地把我摔在床上。

“我还活着对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已经死了。”

“为什么我可以和你交谈?”

“那是你的灵魂在和我说话,证明你不想离开,还留恋尘世。”

“我不信,你为什么能和我交谈?既然我是魂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从小就可以看见生死两界的人,我通灵。”

“我还是不相信我真的死了。”

“你只需要安静地躺在床上,过几天就是你的葬礼。”

他又用针头刺进我的脖子,我有些抗拒,他贴近我的耳根小声说:“别担心,这只是一针能让你的皮肤,看起来像是活着时那样自然。”

我并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这让我想忽略时间,时间又像静止一般,刚开始我很讨厌那个男人他打扰了我的清净,感觉他对我不怀好意,时间久了我更希望他能来看看我,和我交谈,我自欺欺人地想,这样可以证明我还活着。

有一天我听到两个很小的声音,并不清楚是从屋顶还是门外传进来,我听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我很熟悉,他是我的男朋友李白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就是天天来打扰我的男人。我从床上下来,走到离声音最近的那面墙边,用力拍打那面墙我想告诉李白,“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过了一会,并没有人接近我在的这间屋子,四周归于平静,静的可怕,我想我会死在这个没有尽头的寂静里。

我想起最后一次李白在身边的早上,他吻了我,给我做好早餐要我起来吃完再去上班。

他在电信局上班,而我在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站柜台。因为我长的还可以,从上中学开始就有很多男生叫我花瓶,我特别讨厌这个外号,认识李白以后,偶尔愤愤地提起这外号,他还笑着自豪地说:“这外号证明我的女朋友,长的好看。”说完还抚摸一下我的头发。而我总感觉这就像说绣花枕头,没有内涵一样,让我愤愤不平。

我使劲回忆我是怎么死的,记得晚上我和李白出去吃饭,那时我妈去世还不太久,我的难过劲儿还没过去,幸亏有李白,他时常安慰我。妈妈把她所有的遗产留给了我,大概有四百万。律师宣布遗嘱时,我注意到我继父和他高大的儿子,脸色很难看。这是妈妈去世之后,我最开心的瞬间。妈妈的继子叫张贺。记着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不喜欢他,因为他看人的眼神,像要剥光别人的衣服。

因为他们父子的到来,我气愤地搬出了自己的家,独自居住。

后来妈妈告诉我说:“和一个不爱的人,都过不了一生,不如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沉默很久之后她又说:“我得了很重的病,不久就会死,所以你一定要原谅我,现在的放纵和自私。不是因为我有多爱那个人,是因为他,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先是爸爸,后来是妈妈,两个人全离开了我,我感觉世界也想抛弃我。

因为父母并不相爱,所以李白对我的爱,我并不看重,我想他有一天也会腻歪,就会离开的,所以自己并没有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有时拿他就如打发寂寞的调味品。可是现在我清楚地发现自己是爱他的,之前只是一无所觉,想他,很想他。尤其在这黑暗无边的时候。

那个高大的男人先是爬到我身上,用鼻子像一只狗一样嗅着我的身体。

“我要征服你。”他说。

“即便你占有了我的身体,我的心还是属于我,它是自由的,它不属于你,也永远不会被玷污。你应该感到羞愧,一生也逃不掉羞耻在你心里留下的痕迹。”

他从我身体上下来,气急败坏地关上门走了。这一举动让我发现他对我有点感情,使我逃过一劫。

“我真的死了?”我问,自己也糊涂的很。

“真的。”他说完,把我带到镜子前面,之前镜子蒙着一块黑布,他掀开黑布时看不见的灰尘冲进我的咽喉。让喉咙痒痒的,但我并没有咳出来。

他让我抬头看镜子,里面是一张苍白的女人脸,失神的双眼,灰黑的眼圈儿,“真像一个鬼!”我冲口而出。他关掉照在镜子上的电筒,点点头说:“是的,那就是你的脸,这样你能相信你真的死了吗?”

我很绝望,不得不相信我真的死了。我想快一点举行我的葬礼,也想快一点离开这个世界。

我拉住他的衣角,“你是谁?我想看一下你的脸,想看看活人的样子。”他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努力回想着我是怎么死的,我想起我和李白的最后一晚,我们在约会餐厅吃饭,有蜡烛、鲜花、还有他特意给我准备的黑森林蛋糕,之前他说他要宣布一件,对我对他都很重要的事,他端起红酒和我碰杯,微笑着说:“我们分手吧。”

我的笑僵在脸上,不解地看着他,机械地拿上我的背包,跑出餐厅,开上车一路哭着,车外下着大雨,我有些透不过气,我当时感觉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了解李白,也不像想象中那么轻视他对我的感情。心里有团火无法熄灭,烧着了我自己,唯有拼命加速,才能减缓火苗对我的伤害。

我终于记起来了,我撞上了前面的车,是的,之后我失去了所有感知,醒来时就在这里。

我不清楚过了多久,他又走了进来,他走到我身边,用他手机的电筒照着我的脸,看了我许久,我本来很绝望,因为他注视我太久的缘故,我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借着他电筒的余光,看清了他的脸,“张贺!”

他立马关掉手机说:“是我。”

我有些愤怒,“怎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忘记我是入殓师了吗?佳纯。”

原来这几天那个神秘的大高个,就是张贺,他在这里工作,我一下想起前几天听到李白和他吵架的声音就是他,“李白来找过我对吧?”

“他想见你,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你真残忍!”

“见与不见还有区别吗?他活着,你却死了。”

他的话让我记起我死人一般的脸,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葬礼当天的清早,张贺帮我化好妆,擦拭我的全身,换好一件黑色的礼服,又给我打了一针,他说:“这药效果好,可以使我的皮肤看上去有点弹性,和活着时一样美丽。”在我没有意识前,我听到有几个人来到我面前,在他们说话声音里,我辨别出他们都有谁,继父张恒、名义上的兄长张贺、男友李白。父母健在时,没有提及我有亲属,所以只有他们来参加我的葬礼,我的生前好友,他们也懒得通知。

我听到李白和我说:“佳纯和你提出分手,是和你开玩笑,我其实那晚是要和你求婚的,可是你逃的太快了,我没追上你,出了这样的惨剧,我一生难以安宁对不起,我的爱。”他的声音暗哑充满悲伤,他低头吻了我。不知道他注没注意到我眼角流出的泪。

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在木棺里醒了,我很纳闷,仪式举行完,不是要把我的尸体焚化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喘不过气。我慢慢地感觉自己很渴,又很饿。我想我能有这样的感觉应该是真的挂了,要去阴间吃喝拉撒了。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了,大脑有些空白……

我又一次醒了,睡在松软的床上,我想我终于来到阴间,这里的样子和我活着时候没有什么区别,我走到窗子前打开窗帘,外面很黑是夜晚的样子。我重新上了床,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虚弱也很累。

有人走进我的卧室,躺在我身边,他用力把我拥在怀里,我有些透不过气,“我们在哪里?”我问。

“阴间。”

“你是?”我在问。

这次他没回答我,“我想照一下镜子。”我说。

他下床牵着我的手,把我拉进洗手间,我看到自己的脸和活着时一样健康。我再次把脸贴到镜子上,仔细地看着这张不像死人的死人脸,通过鼻孔呼出的气体,在镜子上形成了一层雾气。我吃惊地看着这层气体,想着自己或许并没有死,我借着镜子上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那个人,吃惊地发现他是张贺。我后退着想离他远一些,他拉住了我。

“我没死,对不对?”

“只要你乖乖地呆在这里,就好了。”他温柔地说。

这个夜晚出奇的长,因为张贺用剪刀从裤管开始,一点一点地剪开我的睡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入殓师给死人换衣服都是这样做的。”他说。

我说:“我不是死人。”

“也没分别。这个世界在你举行完葬礼之后,你已经不存在了。”

他把我的睡衣全部剪开,我变成一个不着寸缕的人。

“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要你,就想这么做了,佳纯,我爱你。”他说着世间最恶心的情话,我挣扎着想离开这个如人间炼狱的地方,还有这个如恶魔一般的男人。

他睡着了,我在他衣服口袋里翻找,最后在他衣服里面口袋里找到了钥匙。我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期待黎明。

早晨张贺去上班,我确定他离开后开始找衣服穿,他没有给我准备多余的衣物,那套睡衣被他剪碎了,实在没有我穿的衣服,我把他的白衬衫穿上,又找了一条牛仔裤,衬衫大可以掖到腰里,裤腿长可以卷起来,只是裤腰有点肥,我找到张贺的一条裤带,扎好裤带,我用钥匙打开通往外面的门,走之前我还抓了一把零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我找到最近的电话亭,放上硬币,拨通我熟悉却很久没有拨打过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终于对方还是接听了。

“李白,是我佳纯?”我说。

“佳纯吗?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李白的声音很激动又有些紧张,低低的有些奇怪。

李白把我接到他的公寓,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给我喝,我也渴的不行,我很信任李白。

“喝完慢慢说,别急。”我喝着水,放下杯子,打开他的衣柜。想找几件我以前穿过的衣服,结果里面都是别的女人的衣物,上面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我关闭衣柜。

“我不知道你还活着,你的死让我无法原谅自己,所以这段时间我很荒唐。”李白和我解释。

“我不怪你。”我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想到张贺对我做过的龌龊之事,也只能原谅李白。“我要报警,张贺和他爸,明知道我没死,还把我活埋了。”我说着脸上爬满泪水,我双手紧紧地抱着李白的腰。

“以后一切都会好的,等你喝完这杯水,我带着你去警局报案。”他轻拍我的背,把水递给我。

我顺从地喝下这杯水。

头特别疼,我以为我又可以活在阳光里,花着我妈给我留下的四百万,还可以和李白结婚生子。结果我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张贺的床上。我看见两个男人背对着我坐在床尾凳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疯了吗?从土里把她刨出来,你想过没有,我、你、还有爸,我们爷三会坐牢的,她和我说要我陪着她去报警。”李白严肃地说。

我的泪不知何时涌出来,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李白对我全部的感情。

“是我不好,那你呢?本来说好找佳纯求婚的,多简单,结婚以后,她妈妈留下遗产,不就自然可以我们掌控了吗?你倒好一句玩笑让她出了车祸,我们不得不伪装她死了的事实。”

他俩互相指责,我听得心里阵阵恶寒,可是我不敢动,担心他俩会再一次杀我。

“今晚把她解决掉吧,别再出什么乱子。”李白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好。”我听出张贺并不情愿,回答的有些慢。

“用我留下来帮你吗?”李白问。

“不用了,天也黑了,哥你早点回去睡吧,我可以的。”张贺说。

我想我这回真的要挂了,很后悔,浪费了白天逃出去的机会,我应该报警而不是去找李白。

张贺躺到床上,搂紧我,他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如果你乖乖地呆在这里,你会很安全的,谁都不会想到你在我这里,可是现在李白知道了,爸爸也会知道,他俩逼着我杀你。你要是不死,有可能我们爷三就要进监狱。”他以为我还在昏迷,因为李白给我的那杯水一定有猫腻。

“佳纯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杀了你,我下不去手,也舍不得。”张贺搂着我,头贴在我的心口处,蔫蔫地哭泣。

我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张贺你哭了?”我装作很吃惊。

“佳纯你想死吗?”

“张贺我喜欢你。”我违心地对他说,“我想嫁给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鸡皮疙瘩遍布我的全身。

“你把我当傻子?你真喜欢我?你还偷我房门钥匙,逃到李白那去?”他自嘲地笑起来。

我没有回答他,我也在恼恨自己,浪费了唯一的逃生机会。我想张贺终于决定要对我下手了。

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我俩不能逃这会连累我哥和我爸,不如一起死吧佳纯?”

我点点头,他高兴地像个孩子,“我去准备一些可以让我俩致死的药。”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我拉住他的一只手,“我不想吃毒药死,我们去海边吧,我俩去海里死吧?”我想他不会答应我的。

“挺浪漫的死法我喜欢。”他说。

“我想要一套体面的衣服。”我趁机说。

“我一生没有多大出息,最想要的,就是得到你,能和你一起死,结果也还不坏。”张贺说。

深秋的海水,冰冷刺骨,下水前,张贺用一条绳子,一头绑住我的双手,另一头绑住他的双手。“这样多好,死了,我俩还在一起。”他温柔地笑着对我说。

我心里骂遍他祖宗十八代。

我闭着气,张贺挣扎着,上下翻飞,我动着双手和我的嘴,扯着手腕上的绳子。张贺痛苦地继续挣扎,他的瞳孔在放大。我和他一起向海的深处坠落。

我终于挣脱绳子对我的束缚,我向水面游去,张贺放大的瞳孔吃惊地看着我,他拼命想用双手抓住我的脚,我用脚用力地踏着他的头,一下子窜出水面。

我很感谢之前我的游泳教练,教我练闭气和在水里遇到危险如何自救。

我走在松软的沙滩上,世界一片祥和,我拿回了我的自由,接着我要拿回我所有属于我的一切。

2  张贺

我叫张贺,是佳纯名义上的哥哥,我爸爸是佳纯的继父。

第一次见佳纯,我和爸爸一踏进这间居所,我就被楼上的钢琴声逮到了魂魄,那乐曲仿佛在与我亲切地交谈,温柔的音符在我身体上舞蹈。有人说你缺失什么,我们就会渴望什么,我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在楼上弹琴的人,不管她是男是女,我的心已叛逃,投靠了她。当时我并不清楚这首俘获我的钢琴曲是出自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爸爸在我旁边,握着佳纯妈妈的一只手,小声亲密地交谈着,接着佳纯的妈妈抬起头喊出:“佳纯下来。”我看见阳光铺满佳纯下行的台阶,她如惊世的女神从天而降,俯瞰众生。她的眉眼在光影里生动明亮,我能看清她脸上的的汗毛舞动的方向,彰显着她的青春。她与我接触过的女孩不同,她既灵动又鲜活,我感觉她很特别。

佳纯与我像两个对立面,性格完全不同,她阳光洒脱,缓缓走来晃着我的眼。我既不能忽视她存在,也不能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笑声很大,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蔑视,她斜着眼睛盯视着我和爸爸,对我和爸爸的到来充满不屑,也同时示威、抗议地表现出对自己母亲的不满,她说:“妈妈我既不想要一个后爹也不想要一个后哥。”

那天我名正言顺地成了佳纯的兄长,我呆愣地看着她,像看着等待入殓年轻的尸体,我是用剥掉所有遮挡见本质的眼神看着她,当然我并不是故意要这样,使佳纯难堪,是因为我的职业,造就我现在看她的眼神,佳纯应该很介意吧,她气愤的离开这个家,从此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住。

我是经常和死人打交道的人,性格比较内向,阴暗,甚至工作久了,也忘记了与别人如何交流,我不常笑,我感觉自己的笑肌有些退化了,所以我不是不想笑而是已经忘记了如何去笑。母亲过早的离世,我能体会到的爱很少,在我和哥哥小时候,爸爸经常带着我俩,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流浪,我们爷仨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爸爸又很懒惰不肯工作,在天桥下面睡觉时,爸爸时常搂着我和哥哥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吃饱穿暖。”哥哥随了母亲的姓姓李,单字一白。

从小我渴望能有安定的家和安定的生活,后来姑姑把我和李白接回乡下读书,姑姑应该还是念着亲情的,但对我和哥哥也很苛刻,做不好事情会挨打,吃穿也是堂哥剩下的。我在学校经常被同学欺负,没有自信而且自卑。没等中学毕业,我和李白偷偷的拿到爸爸的地址,就跑去爸爸所在的城市,想着离开枯燥生厌的乡下,一切都会变的更好。

渐渐地我和哥哥长大了,我做了入殓师,哥哥李白在电信局上班,说白了是个内保。爸爸因为我和李白每月都有固定的收入,他也开始注重衣着打扮,经常出入各种跳舞的集会,谎话连篇出口成章。他在一次跳舞中结识了佳纯的妈妈,之后的深入交流中,他得知佳纯的爸爸已经过世,自己又得了病,只有一女。我们爷仨开始合计着,谋取佳纯家里的财产。

李白在我们爷仨的计划里,带着不纯的目的接近佳纯。爸爸追求佳纯的妈妈,两条路线,等于上了双保险。而我因为不相信,像我这种人会有真正意义的爱情,所以不喜欢接触女性,我的工作是给死人化妆,入殓。看着死者青白灰暗的尸体,随处可见的死亡气息,造成自己也会时常联想,不久以后的某一天也会死去,这种氛围呆久之后,我非常抑郁,感觉活着好难,也没有多少快乐可言。

偶尔也有不幸的年轻女子被送来,我心里也会欢喜一下。给她们化妆,我会格外用心,给她们换衣服时,我会不自由主地抚摸她们的身体,怎么折磨她们她们也不会生气,在停尸房里,有黑暗作掩护我是主宰。

现在我心里发生微妙变化,渴望见到佳纯,我对哥哥和佳纯正在发展的感情充满妒忌。

我很后悔放弃了和她恋爱的机会。当初因为我不善交际,所以三人一致认为李白去撩佳纯,成功率会高一些。遗憾和后悔包裹着我,我心里有一个声音,经常跳出来告诉我,我爱佳纯,我应该得到她。每次李白和她出去约会,我心里的妒忌会把我吹成气球,我想爆掉自己。

措手不及的是她妈妈的病情突然恶化去世,我们爷仨还没准备好,佳纯的妈妈把所有的遗产全部留给佳纯。

然后这个重任就落在李白身上,我们计划在几天之内,李白向佳纯求婚,结果李白玩现了,一句玩笑出口,造成他们直接分手了,佳纯在气愤和难过的状态下,开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造成深度昏迷。

警察通知李白来到车祸现场,之后我和我爸也赶来了,我看着昏迷的佳纯,心里的滋味很复杂,既难过又兴奋。李白和爸爸商量将错就错,让我给佳纯打一针深度昏迷的药剂,这种药可以使人失去生命迹象,如死亡一般。

医生出具了死亡证明,我们把佳纯运到停尸房,这个停尸房是独立的一小间,隔音好,因为佳纯是我的亲属,所以给佳纯要了这个单间,又因离大间停尸房比较远,像一个独立王国,这里偏僻,很少有人能来这里,无人打扰。

我终于可以和佳纯独自相处,我的人生在这一刻,因为佳纯才有了意义和快乐。屋子非常黑暗,我特意把几个黑色的窗帘拉上了,佳纯醒来后,什么也看不见,这样我才会感到心安,我每天给她打完昏迷的药剂,就会给她注射流质的营养液。我心里本能抗拒着,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谁。

我抚摸着她的脸颊,感受到她的体温,我知道她可能醒了,但我还是没忍住低头吻向她的嘴唇,我小心温柔地吻着她,她本能地抗拒着我伸进她嘴里的舌头,咬紧牙关闭紧嘴唇。没有经过主人允许,我也没有丝毫犹豫,霸道地掠夺着那里的甘甜。我知道她什么也看不到,这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我仍然用手朦住她的双眼。那一刻我感觉自己除了自卑可怜还多出了龌龊。我只好又给她打了一针,使她昏迷。我喜欢她鲜活的生命,又害怕她会认出我。我清楚地记着第一次她看我和爸爸的眼神,不屑、蔑视充斥其中。

我脱下她的衣服,我抚摸着她的全身,闭上眼睛,重回初次见她的那个上午,我仔细地抚摸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回想那激动人心的乐曲,从她的指尖流出,述说着爱意,能接受我最真实的一面,亦能补足我缺失的一切。这一刻我很满足。

我给她换上一件睡裙,这样她会舒服一些。我希望在她生命最后几天里能舒适地度过。

佳纯刚开始不相信自己死了,她总是问我,我不敢和她说太久的话怕她认出我。

她说:“我还是不相信我真的死了。”

我告诉她,“你只要安静地躺在床上,过几天就是你的葬礼。”

第二天我去看她时,发现她不在床上,我很着急,我四下搜寻,佳纯在一丝光亮里充满对自由的渴望。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我对她说,我用力把她拉回床边,重重地把她摔在上面。

“我还活着对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声音里窜出的难过钻进我的耳朵。

“你已经死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的陌生不带一丝情感。

“为什么你可以和我交谈?”

“那是你的灵魂在和我说话,证明你不想离开,还留恋尘世。”我哄骗佳纯,心里充满愧窘。

“我不信,你为什么能和我交谈,既然我是魂魄,你不感觉这样很奇怪吗?”她不光有一个美丽的外表,她也很睿智。

“我从小就可以看见生死两界的人,我通灵。”我对她继续谎话连篇。在我和佳纯说谎的时候,我的心脱离我的肉体,它用响亮的鼓点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全身,它要惩罚我对一心爱着的人说谎,这背离它的初衷,所以它也恨我。感觉这样撒谎离佳纯不是更近而是更远了,它知道,它什么都清楚。只是我自己总是分不清状况。

我无法面对清醒的佳纯,即便在黑暗里,我再次给她注射一针,在她的脖颈处。我贴近她的耳根小声说:“别担心,这只是一针能让你的皮肤,看起来像活着时一样自然。”

佳纯因药剂的缘故不一会睡着了,这种药剂用多了会使人四肢麻木,行动不便,虽然只是暂时性的。

第二天下午李白不知道为什么,像抽风一样来了,强烈要求我带他去见佳纯,我没有动,只是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他,他绕着很大一圈的废话,就是不说重点,最后才说想去看一下佳纯。

“你想她了,对吗?”李白听我这样说,愣怔一下,之后开始语无伦次地和我大吵。

“张贺你还是我弟吗?你是不是为了一个将死的女人,就不把你哥我放眼里了?我是谁呀?是你哥,小时候无数次挡在你前面替你挨揍的人。你说我想她,真可笑,我会拎不清哪重哪轻吗?我看是你把她看的太重要了,不是吗?仗着在这工作,拿出公式公办的样子,有用嘛,这个女人就是定时炸弹,我们谁也要不起。”

我什么也没说,依然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他,他最后看出我不会妥协,不会让他见佳纯,他无奈地离开了。

“哥你真想见她,我就把黑色的窗帘全拉开,让你光明正大地去见她,正好现她也醒着,你敢吗?”

“张贺你是不是疯了!”李白的手有些颤抖,他气愤地指着我,我看到他也有不淡定的时候。脖子和脸颊因为气愤到达了顶点,而涨的红红的,我看着他滑稽的模样,痴痴地笑着,他在我诡异的笑声里落荒而逃。我和哥哥唯一的一次争吵是因为佳纯。爱有时让人不顾一切奋不顾身,有时又像毒药要人发疯发狂。我和李白放狠话,把他永远挡在和佳纯只有一墙之隔的外面,他比我有理智,他会放弃要见佳纯的想法。

我爬到佳纯的身体上,一边嗅着她的体香,一边告诉她,“我要征服你。”

“即便你占有了我的身体,我的心还是属于我,它是自由的,它不属于你,也永远不会被玷污。你应该感到羞愧,一生也逃不掉羞耻在你心里留下的痕迹。”佳纯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淡淡地扔出几句让我感到羞耻的话语。我被击中,落荒而逃。

我为了让她相信她已死亡,给她化上青白的装,让她照镜子,当时她看到镜中她自己死人般的脸色,大声地喊出:“真像一个鬼!”我告诉她过几天就是她的葬礼。我还清楚残忍地告诉她,“是的,那就是你的脸,这样你能相信你真的死了吗?”

“我很绝望,不得不相信我真的死了。”佳纯这一次真相信自己已经死亡,她绝望的声音里充满害怕失去自己的感觉,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意味。佳纯真的相信了,她很绝望,她拉住我的衣角,问我是谁?想要看看我的脸,想看看活人的样子,我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我想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自己是一个能够活在阳光里的好人,能够有能力掌控自己人生,和佳纯再次相遇,可以爱她呵护她一生一世。

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了,没过多久又再次走进这间只有佳纯的屋子,我用手机上的电筒照着她的脸,我看着她较好的容貌,那一刻我想说服她,想让她活着,我沉浸在自己的想法的世界里,也许是我注视她太久的缘故,被她发现了,她叫出我的名字,“张贺!”

我感觉先前是因为看着佳纯的脸,被她控制住了心神,“是我。”我立马关掉手机,来隐藏自己的慌乱。

佳纯有些愤怒,问我怎么在这里?怎么会是我?

“你忘记我是入殓师了吗?佳纯。”

“李白来找过我是吗?”她很平静地问我。

“他想见你,被我拒绝了。”我回。

“为什么?你真残忍。”她有些生气。

“见与不见有区别吗?他活着,你却死了。”

这一次佳纯变得平静很多,她同意我的说法。

葬礼当天清晨,我给佳纯反复地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擦拭着身体,像是具有仪式感的告别,又好像要使她重获新生。那一刻我的内心也在挣扎与斗争着。我为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给她换上黑色的礼服,仿佛在期待与她走进新婚殿堂,而不是佳纯的葬礼。

我又给她打了一针,告诉她,这药效果好,会使她的皮肤看上去有些弹性,和活着时一样美丽。

参加葬礼的人只有我们爷仨,李白说了一些让她伤感的话,我看见她眼角垂落的泪滴。

我能感觉到,她就要慢慢地离我而去,认识她之后,尤其这几天的相处,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我停不下来了,只能继续仰望她,我知道我应该让她停在这里,这对我们爷仨是最好的结果。但我被她具有的力量牵引着,只能关注她,对她之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在回到家纯家里,我们庆祝成功时,我故意灌醉了父亲和李白,算准时间,把佳纯从棺木中解救出来,好险她差一点就不会呼吸了,我用车把她带回家,我独立的居所,因为想让她活着,背地里租的房子。

我看着虚弱的佳纯,心疼地把她拥在怀里。

“我在哪里?”她问我,她醒着。

“阴间。”我故意说。

“你是?”她又问。

我没有说话。

“我想照一下镜子。”她说。

我下床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洗手间,她看到自己的脸和活着时一样健康。她把脸颊贴到镜子上,仔细地看着这张不像死人的死人脸,通过鼻孔呼出的气体,在镜子上形成了一层雾气。她吃惊地看着这层气体,想着自己或许并没有死,她借着镜子上微弱的灯光,向我看了一眼,吃惊地发现我是张贺。她后退着想离我远一些,我拉住了她。

“我没死,对不对?”她问我。

“只要你乖乖地呆在这里就好了。”我告诉她,也间接地承认了她还活着。

夜晚,我用剪刀剪开她睡衣的裤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我是入殓师,给死人换衣服都是这么做的。”我答。

“我不是死人。”她说。

“没有分别。这个世界在你举行完葬礼之后,你就已经不存在了。”我回。

我把佳纯的衣服全部剪开,她如剥掉外壳的鸡蛋,光洁美丽。我再也不想躲在黑暗里窥视她,我现在特别冷静。

“我第一次见你,就想要你,就想这么做了。”我对佳纯说,我感觉自己变成野兽会更简单,我不想她只存在我的幻想里,让她在我的身体下面变得更加具体。

我吻着她的唇齿,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我的双手像两列火车,碾过她的如轨道般的身体,她承载着我今世全部的幸福。她的胸型很好看,不大不小,我见过很多种,有男人也有女人的,有老人也有孩子的,只有她的是特别的,吻上去如惊吓的孩童,有些颤栗。

那夜我驾驭着她,一遍一遍地要着她,我战胜了自己的自卑和恐惧,我直奔主题,体验着她的完整,也体会着她的残缺,她竟然在最后回应了我,吻的很热切,也很用力,我听到她的呻吟,细细弱弱的,带着克制的压抑,那声音是我今生听到最动听的乐曲。最后她抱着我,紧紧的,我很幸福。

如果她不逃跑,不去找李白,我可能真的会相信,她也会爱上我,我会和她幸福下去,不会被人打扰。

李白把她抱进我的卧室,她还在昏迷中,我和李白坐在床尾凳上,互相指责,后来李白临走时要我把她解决掉,我答应了。

我躺到床上,搂紧她,我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如果你乖乖地呆在这里,你会很安全的,谁都不会想到你在我这里,可是现在李白知道了,我爸也会知道,他俩逼着我杀你。你要是不死,有可能我们爷三就要进监狱。”我的思想不属于我,它在撕裂我。我在挣扎也有些绝望。

我知道她醒了,她可能真的害怕了,一直也没有说话。

“佳纯我要拿你怎么办?杀了你,我下不去手也舍不得。”我搂着佳纯,把自己的头贴近她的胸口,听着她慌乱的心音,我知道她也紧张害怕。而我陷在杀与不杀的两难境地,我也很绝望,我很奇怪我自己,我哭了。

她问我,“张贺你哭了?”我问她,“佳纯你想死吗?”她愣愣说:“张贺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闭上眼睛真想相信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我还是笑了,“你把我当傻子了?你真喜欢我?还偷拿我房门钥匙,逃到李白那里。”

她沉默了,没有再说话,“我和你哪里也不能逃,这样会连累我爸和我哥。不如一起死吧。”说完这话,我真的明确了,我一直觉着自己很孤单,抑郁自卑,现在因为有佳纯在身边,感觉即便去死也不是什么绝望的事。

她点着头,表示愿意一起去死,我太高兴了,我说:“我去准备一些可以让我俩致死的药。”她拉住我的一只手,“我不想吃毒药,那样太丑了,我们去海边,我俩去海里死吧?”她说。

我的思绪只能飘向她,她似乎有一种别人不具备的控制力,我好像失去了知觉,只想顺着她,去做她想要我做的一切。

我告诉她,我这一生,没有多大出息,最想要的就是得到她。一起死,结果也不算太坏。

我拿出绳子,一头捆住她,一头捆住我,我告诉她,死了,我俩也还在一起,。我特别温柔地看着她,想让她反驳,也不想她反驳,如果她求我放了她,我真担心我自己,一定会心软。好在她什么也没说,样子有些生气。也许这就是我能爱上她的原因吧,她做什么也有所保留,情绪像风一样变化莫测,探不到底的情绪,使我着迷。

我看着她使劲地挣扎,不对应该是我,我不会游水,上下浮动,她努力着手脚并用,还用上了嘴,努力想挣脱绳索的桎梏,其实我没告诉她,我给她捆的是活扣,我不想她后悔,如果她想活着离开也是可以的。

她挣脱绳索的那一刻,我想再拉她一下,想和她告别,她绝情地用双脚踏着我的头顶冲出水面,我的意识有些发散,我感觉我了解她比了解自己还要多一些。之前没有任何东西激起我的斗志,直到遇见她,并穿过她的身体,我困不住她,也只能把自己捆在皮囊里,

我不能直视太阳,她会灼伤我,我闭上眼睛,我决定停下来,必须停下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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