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小说集无格一号战位

我看不见你

2022-02-01  本文已影响0人  柘宇

文/凉旗、似酒

我是个瞎子。

但是,我不是天生瞎的。

小时候,大概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某一个夜晚,我记得很清楚,我爸抄起茶几上的啤酒杯往我妈头上砸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的。

“你他娘的闭上你的臭嘴,信不信我他妈现在就弄瞎你的狗眼!”

啤酒杯口尖锐的玻璃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极其刺眼的光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妈!”我大吼着扑上去。

确实,他后来确实弄瞎了那双狗眼,只不过那双眼是我的。在啤酒杯刺向我妈的瞬间,我替她挡住了。

血喷溅了一地。

然后在一阵刺痛过后,我什么也看不到了。眼里流出来的东西,黏糊糊地划过我的脸,我搞不清到底是泪还是血。

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到我爸摔门而去的声音和我妈带着哭腔的尖叫声。

滚、混蛋、人渣、对不起……

啧,真的,吵死了。

后来我去了医院,过了很久的一段时间的恢复和修养,我被确诊为失明,成了个瞎子。

几天后我妈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写了份遗书给我说什么要好好活下去啊之类的。然后在我家阳台做了次空中飞人。那夜月色撩人,母亲的长发划破了墨色。

真是的,开什么玩笑,您老都待不下去了,还想让你那瞎女儿独自撑下去?

您可真是高看了您女儿。

后来呢,也没了什么后来,我爸不知道从哪里滚了回来,整天吃喝嫖赌,半夜回家就拿我撒气,我一直忍着,唯一希望的是有一天有人可以为我做些什么。

直到,直到遇见商曜的那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是我妈跳楼自杀后我在父亲的殴打下存活下来的第1593天。那是一个冬天,也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我真搞不懂我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生下我。

我摸了下窗,手上全是水汽在玻璃上化成的细细密密的水珠。

窗外那么冷吗?可明明还有“啪嚓”炸开的鞭炮声、几岁小孩儿的嬉闹声……如果没有这个充话费送的人渣爸,我也会在那群孩子里吗?

“啪——”好像又有个炮仗炸了,很响很响,像落到了我的耳边,一把将我拉回现实。

“呵,算了。”

整个世界都在笑,整个世界都是快乐的。

除了我。

外面下着雪,毛绒绒地落下,掉到地上化了,泥泞得很,踩在上面很滑。父亲又出去外面赌博了,家里没有人给我过生日。好吧,我知道我爸在家里他也不会给我过生日。

于是我打算自己出去走走,买个面包庆祝一下,十八岁最大的一件好事:就是我活下来了。然后,祝自己生日快乐,十九岁要加油。

我从衣柜里摸索着拿出一件破旧的大衣,那是我已故母亲的。自从我妈死了以后,父亲就很久都没有给我买过新衣服了。我不拿盲杖是因为不太会用,我平时都不出门,总是呆在家里。

我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移步到门口,打开门。

真的,好久都没有出门过了。一阵带着冰渣子的寒风吹过,我感觉我的脸要被冻裂开了。只是有点遗憾,看不到冬日里漫天飞舞的雪和开在枝头的梅。我的世界从十二岁起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下雪天路真的很滑,我刚出门没走几步就滑倒了,屁股着地,很痛。我挣扎了几次还爬不起来,坐在地上茫然失措。

眼前只有黑色,只有黑色。

我讨厌黑色。

我感觉有很多人路过我。他们都有看我,是疑惑,是讽刺,又或是讥笑。我不知道,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

呵,好可悲。人心。

我咬咬牙,用左手支着冰冷的地面,往上处伸出的右手却冷不丁地触碰到一撺暖——是,人的体温!

“诶?”

我本能地握紧了那只手。

那人的手好大,好暖。

“站得起来吗?”是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好像压抑在嗓子里,冷冷的,低低沉沉的。

“嗯。”我点点头。

他的手一用力,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谢谢啊。”

“需要我扶你去你想要的地方去吗?”他问。

“不,不用麻烦。”我慌张地摇头。

他没再说话。四周只剩下风的声音。

等我我站直了身子费力地撑了撑早已麻木的眼皮,我轻声问他:“那个,您怎么称呼?”

他好像没有听到,或者他压根儿就不想理我。他放开我的手,没有回答我,只是转身和他朋友走了。走的时候身后带着风,是薄荷味的。

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留下原地的我头上小燕啾啾一片。

瞎子的听觉总是很灵敏的。刚刚我听到他的同伴叫他的名儿了。

商曜。

商曜,商曜。是他的名字呢。

我很熟悉那个面包店的位置,是往右手边走四十五步再向前走两百步。面包店的店长人很好,在我失明后他一直很照顾我,还特地为我把这条街上挡住盲道的障碍物清除掉了。而且我听说,店长因为做了这件事得罪了好多人,招来了许多不好的声音。

其实我认为他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可是他那时候笑得很随意,他说:“你是个好孩子。”

到现在我还没想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买完面包后我并没有回家。我站在雪地里,抬头,仰起脸面向天空。雪就那样不顾一切地飘落下来,触碰到我的脸的时候就化了,成了几滴冷得刺骨的水在我脸上留下轨迹。有一些落到我毫无用处的烂眼里,我毫无知觉。

我想,既然看不到,那就用肉体感受。

我只知道,这雪是冷的,这个冬天也是。

“又是你?”

天上的雪消失不见了。

好熟悉!是商曜的声音。

“你他妈个瞎子,有事没事儿老出来晃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外面真的很危险,而且在现在这种天气你妈的就穿这几件,会着凉啊你个猪头,然后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吃雪啊你……”

他站在我旁边自顾自地骂,字里行间粗话连篇。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他现在的话特别多,而且很烦躁。感觉,有点儿像我爸喝醉了的样子。

我讨厌这样的人。

但是,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温暖?

“先生,您……”

“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先生,我叫温郁灵,”我小心翼翼,“您,听起来好像,不大高兴。”

“放屁!你他妈……”商曜好像怒了,“滚!”

我听到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先生……”

雨伞似乎被他抖斜了,上面一半以上的雪都撒在我左边的肩膀上,我的衣袖被浸湿了,是刺骨的冷。

我打了个寒颤。

“先生。”我又喊了他一遍。

“滚……”商曜好像喘不过气来,他猛地把手里的伞塞给我,我的旁边忽地略过一阵风,我还没反应过来,太阳穴就被砸了下,冰冷的金属在冬日中更加冰冷。

“先生,怎么了?”我皱着眉头揉被砸到微微生疼的太阳穴,慌乱之间抓住了伞。伞柄暖暖的,似乎还带着他的温度。

“你……啧。”

雪上传来高频率却还是沉闷的脚步声,估计大雪已经埋了很深。

他,带着一阵薄荷味的风跑掉了。

好奇怪的人。

“小妹妹,别介意啊,他那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会很烦躁。”

“你,没事吧?”

那是一个很清脆的女声。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猛地转过头。

啧,这会儿又是什么人?!

“你是……”我默默地握紧了伞柄。

“商眠,刚刚那男人是我阿哥。”那女人尾音上翘,带着几分笑意,“小妹妹,你和我哥认识?”

“额,也不算,”我耸耸肩,“商先生帮过我。”

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聊天,但这个自称商眠的女人倒显得极为热情。她伸出手从我这里接过伞,替我撑着。她的身上有一股浓厚芬芬的香水味,闻起来,应该是香奈儿五号。我妈以前用过。

可能因为我妈身上也有这种味道,我对这个女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哈,今晚的景色真美,本来想要和我哥一起看今晚的流星雨,没想到他又没吃药,”商眠突然说道,“你知道吗,死去的人会把生前所有苦难和怨恨幻化成许愿的流星,把所有的幸运和快乐带给他们所爱之人。”

她一边说,一边扶着我靠墙坐下。

我看不到她所说的什么美丽景色,也看不的到那什么流星雨。我也没有什么所谓爱我之人,唯一过得去的,值得我怀念的,可能就只剩我妈了吧。至少生前她为我把所有积蓄拿出来去治我的眼睛了。

我心里有某种不大好受的滋味,所以我没说什么。

空气冻住了。或许墙边的那朵梅花也停止了开放。

我默默地朝离商眠较远的地方挪了挪。

“我哥那个人啊,有些事儿总是自己扛,前一阵子因为遇上太多的烦心事儿,加上他心理上有一些不大好的东西,去年刚刚确诊了烦躁症,”这时她又开始说话,“刚刚他那些跟着他的徒弟又惹他恼了,他这一急还他妈忘了吃药,真是的……”

我不知道商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安静地听她讲完。

“我哥他说……”

“眠儿?”远处传来商曜的声音。

我转过头。

“是你,你怎么还没回家?”他好像是在和我说话。

“我,我再坐坐。”我轻声说,“我家……”

我不想回家。

“阿哥,让郁灵去我们家吃饭行吗?”商眠说。

一阵窒息的沉默。

“那啥,不用……”我急忙说。

“好。”商曜打断我。

商眠好像很高兴,她挽上我的胳膊,带着满嘴的笑意说:“郁灵,我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商眠攒着我的手,一路上没有放开。去到他们家,商眠告诉我,下次来只要按这个门铃她就一定会来。还抓着我的手放在那颗圆圆的按键上。

有风来,忽然间,我觉得,好温暖。

好想哭。

吃饭的时候商眠很热情,她夹给我好多好多肉。她做的菜说实话不大好吃,但我很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们了。

晚上大概十一点多,商眠靠在我的肩上,好像睡着了。客厅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很晚了。”商曜突然开口说道。

“来,我送你回家。”他主动牵起我的手。

一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耳边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我数了,在面包店向前走一百零三步,再向右走两百八十步就是他们的家。

十二点的钟声响彻天际,成群的飞鸟可能掠过钟楼的上方,才激起一片嘈杂的叫声。

“新年快乐。”商曜淡淡地说。

“嗯?额……嗯,新,新年快乐!”我不知所措,迅速地把手从他温暖的大手里抽出来。一阵寒风吹过,我的手一瞬间感到有点冷。

有点儿后悔,放开他的手。

“谢,谢谢您!商,商曜先生!”我猛地朝前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噗嗤。”他,好像笑了。

“温小姐,方向错了。”他好像在拼命忍住笑。

我感觉我的脸在燃烧。

“你认识我?”他又问。

“听,听说的。”我说。

“那正好,”他笑了,“重新认识下,我叫商曜,是个自由画家。”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

“害,傻瓜,”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动作很温柔,像极了在安抚一个小孩,“以后遇到什么事就来我家吧,我相信你有记我家的路线吧?”

“嗯?嗯!”我使劲儿地点头。

“那个,其实,其实您,您不用这么麻烦……”

“呵,傻瓜……走了!”

没等我的话说完,他早已和他的声音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噼啪,轰!”有人在放烟花。

我抿抿嘴。

打开家门,我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是酒气儿与浓郁的香水味儿掺合而成的。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爸的声音显得愤怒。

“关你屁事。”我说。

这一句话把他瞬间惹恼了,他扯着我的头发就往墙上撞,我拼命地用手护住头部。

“你醉了!”我吼道。

手似乎流血了。

“你娘的玩你女人去,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我怒吼。

我向身边摸索,随意抓起一把椅子就朝他砸去。

一声很爷们的尖叫声。

我乘机跑开,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反手把门锁住了。

我的动作连贯极了,我自己都不大相信这竟是一个瞎子所做出来的。

“艹,有本事别跑!”

我急忙转身,却一头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是他。

“郁灵?”听得出来商曜好像吃了一惊。

“跑,”我喘着气儿,“快跑!”

但是,他没有动。雪落下来了,落到我的脸上,是极其刺痛的。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呼吸沉重。

“你爸,看到我了。”商曜的声音沙哑。

马路上的车鸣刺耳。

往后的日子我爸再也没有烦过我,我倒是常常去商曜家,我和他们一家愈来愈熟悉。可是两年后,商母因病离开人世,商眠嫁到了北方。把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家踩得更是冷清。商曜受不了这种打击,心性变得更加易怒。

商曜的病情加重了,每天更高频率地生气,摔东西,打人,他的徒弟都跑光了,整个屋子空落落的只剩下他一人,画的画也更加悲伤抑郁,令人不解。

他唯二安静的时间,是每次作好画后,他握着我的手,把整幅画一遍又一遍地摸过去。

“这是鲸落,鲸死后,渐渐下沉,渐渐下落,沉入海底。”

“这是珊瑚礁,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于此,它很美……也很恐怖。”

先生,都像你一样吗?

还记得,商曜说他现在想要一个人静静,找个像深海一样的地方永远永远睡下去。

我想这或许是他一直热衷于画深海,珊瑚礁,鲸落的原因吧。

“商,先生,”我对着坐在我对面的男人说,“我可以摸摸您么?”

我一定是抽风了。

“啊哈?”

“不是,就是认识您这么久,还不知道您长什么样,就是……”

“好。”他带着笑意。

我感觉他正越过桌子朝我走来,然后单膝跪地,在我面前。

“小姐,我现在单膝跪在你面前。”他说。

我伸出手。

他的脸有些粗糙,但很干净,像是二十多岁的男人;他的鼻梁很高,很精致的模样;眼睛挺大的,微微凹陷进眼窝里,看起来,应该会很深邃;眉毛很英气,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有转折;他的嘴唇很软,有一种冰凉的感觉。我轻轻地抚摸至他的嘴角,他动了动,将嘴角微微往上一翘,我一惊,抖了一下。

“害羞了?”他笑着问。

我笑着摇摇头。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左眼处有一道很深的伤疤。

“先生,这是怎么了?”我问。

“没事儿,小伤,”他淡淡地说,“小姐觉得,我是否是个美人儿?”

我笑了,点点头。

的确,不出意外的话,商曜确实是个美男子。

我的手从他的下巴滑到他的脖颈处。我摸到一块凸起的东西。

“这是……”我问。

“这里不可以!”

“啊?啊啊啊,哦,”我不知所措,“对,对对不起,先生,我那啥……”

我听到一声轻笑声。

“先生……”

“温小姐,”他打断了我。他的声音好好听,温润如玉,“你若想摸,也不是不行,但是摸了可就是我的人了。”

“啊哈哈……”我的小鹿在乱撞,撞得我的心脏生疼。

“郁灵,”他叫我的名字,我感觉到他在朝我靠近,“这是,喉结,男人的敏感部位。”

他轻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喉结上。呼出的气息弄得我脖子痒痒的,我笑出了声。

然后,我耳朵一热,猛地抽回了手。

可是现在的商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好想知道。

“先生我,我可以喜欢你吗?”我下意识地低头搓手,把头埋进长发里。

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一个人会去喜欢一个脾气不好的瞎子。

但我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个喜欢我喜欢的人的机会。

“不可以。”

简洁,果断,毫不犹豫。

像他的性格。

我愣了一下,冷笑了一声,像极了自嘲。

“抱歉先生,刚刚,冒犯了。”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吧。

就是,我这种人,根本不配喜欢人。

“我不要你喜欢我,”商曜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

“我要你,爱我。”

他温柔地勾起我的下巴。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年,我22岁,商曜30岁。

“先生,是我。”我按响了商家的门铃。

商曜打开门,扶着我上楼梯,进到他的工作室。

“自己小心。”他嘱咐我。

“这是……”我伸手触摸商曜的新作。

在粗糙的纸上,有一块厚厚的颜料微微凸起,摸起来,像个女孩子的轮廓:苗条的身材,长长的头发。

“先生,你现在不画深海了吗?”

“有更美的东西了。”他轻声说。

商曜朝我靠近。我听到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愈来愈急躁。我急忙转身,却险一些摔倒,双手撑在背后的工作台上。他与我靠得越来越近,他呼出的气体在我的鼻尖留下了痕迹。现在,我听到他的心跳声了,一下比一下快,快到,我数不过来了……

“先生!”他还在逼近。

“先生?商曜!”我急得大吼。

“这把匕首送给你,”他用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低吟,“如果你不喜欢或者我的动作过于激动,你就用它,捅我。”

他把匕首塞到我的左手里,然后紧握我右手,放到他的身体之上。

“心脏,我的心,为你跳。”

那是他的心脏,正沉重地跳动着。

那是生命,是爱情。

是热烈,是激情。

他的身体好烫。

“温小姐,有一天,我会为你作一幅画。”

“只为你一人。”

那天的夜很静,商曜抱着我吻我。

他的嘴唇很软,带着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

“郁灵,我希望说一句爱我。”他放开我的嘴唇。

我微微一笑,猛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那种感觉很美妙,比威士忌的感觉还好。

那一夜,墨色之中划过几条流星,雪夜里,枝头的那朵美得妖艳的梅花缓缓脱离树枝,飘落到安静得如镜面的湖上,激起一阵阵涟漪。

我看不到,但我感受得到。

……

商曜,或许是我失明后在这世界上剩下的,唯一真实的东西。

一夜之间。

我听见木框相互碰撞甚至破碎的声音,他亲手作的画撒了一地。

我再不管他是什么人或者我是多么狼狈,急忙跑回楼上,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很重。

不要,不要,求求你……

“免费女儿,给这种大画家当了婊?”

“你……你疯了。”

“诶,别伤心,他都死透了。”我爸的尾音带着轻蔑的笑意,“为了现在,老子可筹划了好久。”

我的心像经历了股泥石流,崩溃了。

“为什么……”

不能,不可以……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天,那天的母亲她倒在血泊里,我站在黑暗中,不为所动。

好吵。

我等父亲的脚步声离近,近如咫尺,直接抄起商曜给我的那把匕首,往身前刺去。

……

平息了。

终于。

我裹着一身的冷汗,紧紧抱住了商曜。

抱住了我的光。

“商先生,先生,商曜……”

“为什么,你以前,以前的手好温暖,为什么现在,这,这么冷……”

泪水砸在冰冷的地上或许会冻成了冰吧,我撕心裂肺地吼:“你怎么能这样,咱说好的等我长大,说好的娶我回家,说,说好的为我画一幅画呢?你放屁,你,你放屁,你个混蛋……”

“你不是要我说声爱你么,我说,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

“不要死,求求你,求求你……”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商曜。

混蛋。

混蛋。

……

我爱你

先生,你在哪?我看不见你。但是现在,你又在哪,我是真的看不见你!

快出来吧,求你了先生。

回应我……

窗外,又下起雪

雪和花,在一起

把我的躯壳埋葬

在地上铺成李白的霜

听雪花与落叶飘零

我看不见你,可我想着你

请听我细细道来

先生,我爱你。

温郁灵&商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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