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木棉迟迟开（八）

我是谁，并不重要（四）

隐约地，听见漪兰殿那儿有摔东西的声音。

回到长门宫，刘彻早已喝得酩酊大醉。我站在他面前，他醉醺醺地抬起头来，可目光却是清明的：“你知不知道，你此举丢尽了我大汉颜面！”

我跪下，却并不惶恐：“妾知罪。”

他一甩袖子把酒壶和酒杯尽数扫到地上：“你，你是不是恨皇后？”

“是。”我回答得没有任何迟疑。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卫子夫，我回宫就是为了毁掉她。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背过身去看着庭院里的木棉，它们已经过了花期，开始衰败。

“你到底是不是阿娇？延乔、延乔，你，是来延续阿娇的吗？当年长门宫大火，整个长门宫烧得满目狼藉，尸体都面目全非。但朕始终认为阿娇没有死，而是逃脱了。”

“而你呢，你，究竟是不是阿娇？”

我开始沉默。对啊，我到底是谁？

楚服，还是李延乔？更讽刺的是，我还顶着一张阿娇的脸。

“我是。”许久，我终于说出口。

“当年一场大火，烧毁了长门宫的一切却独独没有烧毁我和这满殿木棉。而我的脸也在那场大火中面目全非。陛下，这木棉在十年后我再次入宫的时候重新盛开，而你以为我用十年的时间一针一线勾勒起五官的最初轮廓，又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却没有再说一句话。终于他离去。

我颓丧地坐在地上，阿娇，我骗了他。

其实我是谁在我决定入宫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重要了。人的面貌又有多少重呢。刘彻如此，卫子夫如此，我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