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说——给走投还有路的人捐款我是不是蠢——辩词总结（有删改）

刘凯瑞:1.真正到走投无路则为时已晚

2.一个靠助学金存活的学生，有一天他穿了一双耐克鞋，被老师看到后就被撤销了助学金的资格。按老师的逻辑，这位同学从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变成了一个走投走路的人了，生活条件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凄惨了，就这样让一个孩子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助学金，可谁知道这个鞋子是真是假呢？谁知道这个鞋子是哪儿来的呢？谁知道这鞋子是不是他自己买的呢？有的时候表面的东西是不是就表明了他是一个走投有路的人？

       3.我在微信给求助的人捐了钱，第二天媒体曝光说是假的，这个时候我蠢吗？蠢，很蠢，简直就是傻逼，但是这个傻逼是我吗？不是善良的我，不是善良的你们，是他，是那个在消费我们善良的那个人，他用我们的善良，让我们给他捐了一些款，这个时候我们就会担心是不是因为我们善良会让人觉得我们伪善，觉得我们是一个泛爱的，滥爱的人，所以我们下次就不再善良了。可是这样，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被一种恐惧所震慑到，我们就不敢去做那一个可能让别人觉得我们是蠢货的人。帮助别人的那个瞬间，我们真的回去判断他是不是走投无路了吗？好像不是的，我有的时候觉得，我帮助别人，就是那一瞬间，有一个特别重要的理由，就是我乐意，我觉得不忍，就是不忍两个字，我选择出手相助。有些时候，有的人把走投无路当做你要出手相助的前提的时候，可能走投有路这个前提就变成了你不愿意出手相助的理由。

（何炅:不是帮助别人蠢，而是帮助了别人还去纠结这个人是不是走投有路没路的人蠢）

马剑越:当我走投有路的时候还要接受别人的资助，那我就是骗子，而你明知我是骗子，还捐钱给我，那不就是蠢吗？

董婧:马剑越说的是:一个人如果你觉得自己走投还有路，那你就别求助。走投有路要不要求助，我觉得是另一道辩题，今天我们讨论的是，一个人走投还有路，但是他发出了求助的信号，我帮了他，我蠢不蠢？我觉得不蠢，如果我们按对方的标准，我们给走投还有路的人捐款，挺蠢的，那我们为了避免当一个蠢货，我们就得给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捐款，反过来，求助者的路越少就越有优势，所以这些求助者不得不比惨。所以在做求助类的采访的时候，我们有很多技巧，很多渲染，拍摄空镜头的时候要拍角落，黑漆漆的角落和破解的桌角，简陋的剩菜剩饭，如果这四道剩菜里有两道分别是榨菜和咸菜的话，这个画面就非常棒，是非常好的稿子，回响会非常好，但是我觉得挺拧巴的，因为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去渲染他的惨？因为我要给大家一个暗示，暗示这个求助的人过得不如我们，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出于你不如我，那我就帮你一把的同情心去捐款，可是事情应该只有这样吗？我不觉得不是，我们帮一个人真的只能出于居高临下的同情心吗？能不能是出于咱俩是在一个平面上，咱俩是平等的，可能你过得比我还好一点，高一点，但是你现在遇到困难了，那我就给你搭把手帮你一下，谁没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对方为什么说，如果我们给一个人捐款了，然后我发现他没有到绝路上，他走投还有路，那我就蠢，因为我发现他走投还有路的时候，我的优越感好像少了，甚至没有了，于是我觉得蠢，我觉得这个理路特别奇怪。我其实不觉得那些在求助的时候要说自己很不容易的人做错了什么，也不觉得那些新闻工作者做错了什么，而是我们的思维方式可以往更宽的地方去走。今天我摔倒了，你让我狼狈的躺一会儿，我歇好了，我就站起来了，但是如果我躺在这，我向你伸出了手，你能不能别让我狼狈的躺着，你能不能搭把手，就让我现在立刻站起来呢？我觉得文明在向前走的路上，我们不仅要愿意去帮助一些度过他们的困难，我们更愿意帮助一些人，体面地度过他们的困难，从前我们说救苦救难，雪中送炭，这都是特别棒的品质，但我希望锦上添花，成人之美也变成特别棒的品质，我们当然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走投无路的人，但我也愿意成为走投还有路的那个人多出来的那一条路。

（黄磊:其实我们对于走投有路还是无路有一个我们的判断，但是对与当事人来讲，他的路其实不一样，对你来讲，可能不是个坎，但对他来讲可能是一座山。所以你不能用走投有路无路来判断，所以你在去施与爱心的时候，你只要在判断对方是否有路的时候都是蠢）

颜如晶:走投有路无路，聪明和蠢都是有程度上的差别的（可以判断）。我们捐款的时候，我们这笔消费是不是精明的，通常我们看自己精明还是不精明，要看钱有没有花在刀口上。我们去购物的时候，如果我们花钱花在刀口上，就是这个东西我既需要，我又做得很好，那我就把消费花在刀口上了，我们说这个人很精明，如果一个人买了一个不需要的东西，我们就说他蠢。所以花钱花在刀口上就可以我们消费精明，那捐款捐在刀口上也可以证明我们的捐款是一笔精明的捐款。而越走投有路的人就越不需要钱，那不捐钱给他们的人就越聪明咯，比如你想捐钱给马云，那能说你不蠢吗？我们无法判断怎么办——善事是一门专业，专业的东西就交给专业的机构，他们有专业的方法去判断一个人走投有路还是无路。好人我们不忍心说他蠢，但他确实会办蠢事，既然做了蠢事，就不要为自己包装，蠢了就认，否则就是蠢上加蠢了。

胡渐彪:我们决定把钱捐出来给人的时候，到底是为什么？是真的我们经过很理性的分析，通过一眼辨识法，找出这个人是真的困难，他绝对不是骗我的？是这样吗？不是！真正让你决定把钱投下那一刻，是你会开始考虑到:我如果强忍着我就放开，我走过去，我不管他，接下来几分钟，我想起这个人的时候，我心里好像有一点难过，好像有一点不舒服，所以这个时候，我觉得我要把钱给他了，这是我们捐款最常见的原因，这个原因叫做不忍之心，是因为我们很难以忍受身边的人有痛苦，不是因为他其实还有别的路可以走，而是因为我们觉得难受，这是人性。所以我特别抗拒我们在决定帮助别人的时候还要巴拉算盘，因为人脑很妙，我们在动用我们的人性感情的时候，我们的理性机智是不动的，但是我们在巴拉巴拉算盘的 时候，我们人性感情的那一面会开始关闭的。感性理性很多时候是对立的。所以我很不喜欢我们去决定帮助别人的时候，你要去计算，判断我这个投放是不是值得的，我最在意的事情，真的不是这个人有被我救助或者没有被我救助他的后果怎么样了，我最怕的事情我的人性会变得什么样了？判断蠢不蠢，其实是看你的手段和你的目标是不是违反的，捐款的行为能用蠢不蠢来判断，就意味着我们帮人是要看值不值得的。当捐款这件事和功利，绩效挂钩的话，你会看到什么后果？网上有帖子在骂:你为什么去帮助流浪狗流浪猫，你不知道我们中国还有很多山区孩童需要扶持吗？当你帮助山区孩童，他们又会骂你为什么要去帮助山区孩童，你不知道我们中国还有艾滋病童需要帮助吗？如果我们真的把所有的捐款行为用功利来判断的话，我们就必须罗列一个斗惨排行榜，大家必须按照榜来投，我觉得这很可怕。同情一个人的时候，是看我是不是还能垂死挣扎来决定给我的吗？捐钱就是同情的施予，帮人从来只是人性的释放，到底我的资金投放值得不值得，这是社会资源发放的问题，这是政府的责任，慈善不讲功利，它从来就只是我们人性的释放。

黄执中:不忍心，所以没多想，这是对方一直在强调的，我完全同意，因为对一件事不忍心是善良的本源，而且是绝对正确的，可是没多想这件事情，不就是蠢的一种特色吗？你是个好人，你做了件好事，这在道德上完全应该推崇，在行为上，完全应该当成榜样，这件事情应该给予正面的评价，而我们只是在讨论，在手段上，它可不可以更精明一点呢？有没有改进的空间呢？这个手段是我们能够想出最好的判断吗？我们是在讨论这个，而且这种疑问，你们自己午夜梦回也会想的啊，脑袋一热救了人，脑袋一热捐了钱，脑袋一热干了什么事情以后，午夜梦回也会想，可不可以下次我做的时候多看一看，这件事情下一次我有没有更好的做法，你一定会这样想的，为什么？因为你毕竟是个好人嘛。我个人认为，越善良的人，越需要聪明，反过来讲也成立，越聪明的人，他才有能力越善良。甚至当你善良到跟菩萨一样的时候，你会巴不得自己有千手千眼，千手不用解释，为什么要有千眼？两种理由，一个是我能看尽世间的苦难，不要遗漏，第二个是我希望看清这件事情的方方面面，不要被蒙蔽，而观世音只需要一颗心。所以并不是如对方所讲的，我的心脏要扑通扑通的跳，为每一个人跳。观世音需要一千双眼睛，为什么？因为好人做好事的时候有一个特色，他特别心安理得，这件事情很好，是个奖赏，可是也是某种危险。我很喜欢一本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面有个片段我印象非常深，里面有个大反派叫裘千仞（铁掌水上漂），他被正派围攻，最后命悬一线，面对一大堆正义之士的时候，他说:你们要杀我，你们想清楚，你们这辈子谁没有做过错误的判断，没有做过错误的事情，没有杀错过人，你没有你就来杀我好了，他一讲，旁边郭靖也好，一灯大师也好，不讲话了，退到一边。小说上的原文是，各自反思这辈子误会别人的地方，冤枉别人的地方，判断错误的地方，悔恨不迭，只有洪七公跳出来，神威凛凛，说:我洪七公这辈子杀过231个人，个个大奸大恶，死有余辜，而裘千仞，你今天就是232个。金庸在写这一段的时候，他想要表达的是洪七公的神威凛凛，可是香港有个作家叫倪匡，他在一个评论里头说他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因为他展现出了一个善良人物对他自我判断的绝对自信。由于在《射雕英雄传》里，裘千仞还真的是一个反派，而洪七公是主角师父，半个主角光环护体，所以这个故事还算是个正面的，可是一旦失去了主角光环的洪七公是谁吗？金庸也写过，她叫灭绝师太，魔教当头，圣火熊熊，背着个削铁如泥的倚天宝剑，指着说小妖女，你该死，这跟洪七公有什么区别？所以越善良就需要越聪明，我们对好人比较苛刻，好人的智商检查大家都是用放大镜，用高标准，好人要忠要孝，你还不能愚忠愚孝，愚忠愚孝有时候还糟糕过不忠不孝，我们对好人都高标准，好人真的难当，但是没办法，这些人当的都心安理得的，所以好人必须要不断地质疑，我有没有判断错误，我会不会出错，不能只凭我那一颗心，所以好人他要不断地反思，这不需要别人来要求他，他自己就应该要要求他自己，因为灭绝师太不光是每个坏人的噩梦，也是每个好人的噩梦，他怕变成这个样子，我觉得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当我捐一笔钱，当我做一件好事，当我心头一软决定帮你一个忙的时候，他应该取法平上，仅得为中（效法上等，也只能得到中等—做事要高标准严要求），这是好人最伟大的素质。如果头一热，犯罪的冲动也是头一热，做善事也是头一热，他们本身又有什么区别呢？唯一的区别是坏人不用一千双眼睛，他只要看着他的目的地，而好人要。你们讲的所有难处都不是用来逃避的理由。凯瑞说得没有错，他买了一双耐克鞋，我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我怎么知道是谁买给他的，我怎么知道……所以你要去知道啊，要不然你当什么好人，你以为头一热就能当好人？不是的

飞飞:这是世界只有一半的钱赞助给了穷人，另一半赞助给了梦想（艺术家，科学家，运动员）。

马薇薇:你说那个叫众筹，为梦想众筹和捐款的区别在于，众筹我要看到你的作品，而且我有权评价你的作品，我给你所有的投资你得给我一个产出，而捐款是我给了你钱，你爱干啥干啥。

黄磊:善意这件事你不能思考回应，你思考回应你就不是善，你的出发点就错了。聪明不一定代表善良，善良也未必就要聪明，阿甘就善良，但他不聪明，有些人奸诈至极，却没有一丝善意。

陈铭:所有的善意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整体社会福祉最大化，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排表，这会是我们人类慈善史上的重大进化，它会使得我们所有的善意都用在刀刃上。

罗振宇:人类社会有一个基本人力困境，就是你在做任何决策的时候，是不可能穷尽信息的。你买一个房子，你一定要把北京所有房子都看遍吗？不可能。我对世界的信息不可能穷尽的时候，我不管了，我做一个好人，我做一个更好的自己，这比我做的判断正不正确重要太多了。王阳明死前面对世人对自己的各种评价说:比心光明，夫复何言。

马东:信息不能穷尽，但能穷尽自己，你说我不管了是做更好的自己，我不能接受，我尽可能地打开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才是做更好的自己。

蔡康永:钱就是钱，钱不会因为加上了神圣的原因就变得不是钱，中世纪的时候，罗马帝国发行了一个非常荒谬的东西，罗马的教廷为了募款，发行了赎罪券，当时为了推销赎罪券给各地的信徒，他们有广告词:只要你投了一枚铜板，你就会听到叮的一声，地狱里的一个灵魂就得到了救赎，这个行为扯上了神圣的意义，但是这个行为惹恼了所有的信徒，所以后来产生了宗教改革。所以钱就是钱，钱扯上了神圣的原因，可是它做的是蠢事的时候，它还是会被说成是蠢。比愚更糟糕的事情是愚昧，就是我不光笨，而且还不知道自己笨。说人家蠢不一定说出口，不做善事的人其实没有什么资格说做善事的人是蠢的，可是你心里也会想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如果对方不承认有更好的方法，说夫复何言，那你只好说，你不能在愚之外还要把愚昧加进去，就是不准别人知道别人知道你这件事做得蠢。其实很不喜欢，我们动不动就把功利和坏扯在一起，功利并不坏，功利是效率。比尔盖茨是很有资格衡量钱与效率何者重要的，他有一个慈善基金会，他每年会审核他所资助的对象有没有打达到效果，如果没有，中断资助。他每一年花好几个月去非洲去实地考察，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穷尽信息。他不仅捐钱，而且用对的方法去捐钱。我们应该穷尽信息去列一个表，这样当我们决定捐钱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哪一些才是我值得捐的，如果你还是坚持不看表，说我心光明，夫复何言，然后随便把钱捐给一个不那么值得的人，那你做不能够禁止别的人在心里面偷讲:你这个钱捐得有点蠢吧。我们人类曾几何时可怜到只会用钱来衡量事情了？我们一碰到任何事情的时候，大家的第一个呼吁就是我们捐款吧。我们不能用钱来衡量我们的力量，我不能用捐钱来衡量我们的人性。

张泉灵:事实，在穷尽信息后，我们可能会把钱捐给了那个相对而言更加走投有路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