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第六章

芙的房间，是意料之中的华丽。

阳台处于整个王国视线最好的位置，各色宝石的堆叠，将它装点成一座小小的展台。我可以想象，历代君王和自己的王后相拥而立于此，接受整个王国臣民拥戴的场景。

正对着阳台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高大的镜子。镜子里面的阳台，却给人一种极为阴沉的感觉。宝石折射出的五彩光线，到了镜子里，只剩黑白两色。

“王后。”卡尔对芙行礼，芙点头致意。

“希尔，终于见到你了。”芙王后走过来拥抱我。

“昨晚还见过呢，在舞会上。”我缓缓从她的怀抱里出来。

昨晚，老国王始终没有露面，但芙还是代表皇室出席，一直到舞会前才离场。

“那不是我。”她松开我，浅色的眼眸里，藏着太多东西，却独独看不见恐惧。

“我猜到了。”卡尔说。

“是恶魔。”芙王后很笃定地说。

“芙……”我顿了一下，我还是不太确定该怎样称呼这位——我曾今的朋友，这个王国如今权力最大的女人。

“王后，你昨晚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我问。

听到这个称呼，芙抬眼看了我很久，最终笑着转过身去，说：“黑森林。”

我和卡尔对视了两眼。

“这样说来，我更愿意相信晚会上那位王后是真的。”卡尔耸耸肩。

“黑森林里有什么？”我问。

“猛兽，”王后侧着身子，光影扫过的地方，无数的细小颗粒骄傲地舞动着，“房间里的毛发就是它留下的。”

“你找我们来，就是要告诉我们——是你找到的罪魁祸首？”卡尔的手细细摩挲着腰间的佩剑，那是一把细柄长剑，古典风格，和那些只为衬托身份的装饰性物件不太一样。

“我想带你们去看看它。”王后转过身子，正视卡尔。

“如果我们去了，会有什么结果？”卡尔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冷淡的气息。

“也许会死。”王后的语调没有变化，她大概是习惯了卡尔的冷淡态度。

我想起来地下室那一团团的东西，眉毛不自觉蹙了一下。

“不想去吗？”王后注意到我的神色变化。

“不是……”我摇摇头，接着说，“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能看见……”

话音未落，卡尔的剑已经落了下去。芙王后的身影在长剑的左右移动中忽闪了几下，而后化作一缕黑烟，飘散远去。

“这就是恶魔吗？”我一直看着黑烟远去的方向，那里的尽头，正是笼罩在黑暗里的旧城堡。

“不全是，”卡尔收回长剑，“这是鬼，可以变成人的样子，也可以控制人，恶魔是你在地下室看见的那些。”

“真正的王后在哪里？”我的目光回到了卡尔身上。

“你认为，刚才的王后是假的？”

“不——那肯定就是芙……被控制了？”

“我猜是。”

“她没想伤害我们，”我想起那个拥抱，那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只有真正的芙可以给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黑森林，答案都在那里。”卡尔理了理挥剑时弄皱的衣领。

这时候，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希尔——”

“卡尔殿下——”

房间的门应声被撞开，爱丽丝最先向我跑来，抱住了我：“希尔，太好了，你还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温热的泪珠滴滴答答落在我的后颈上，这个小女孩，总是害怕失去最爱的人，总是把眼泪留给别人。

柯文和叶茨也是慌慌张张的模样，在看见我们完好无损时，终于长舒一口气。叶茨关上门，把一众士兵都锁在门外。

“这次又是谁不见了？”似乎不管是什么话，只要从卡尔嘴里说出来，就会带上浓重的讽刺意味。

“父王。”柯文靠着门，微微低头，面色沉郁。

“还有……”叶茨走到阳台上，扶住栏杆。他的目光越过嬉闹的街市，越过延绵的森林，一直延展到天的另一边。

“还有王后。”我接过他的话。

我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在看旧城堡吗？”

“嗯，”叶茨轻声说，“我们迟早是要到那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