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夏天冻死

我爷爷去世那年，享年73岁，我8岁。

我爷爷是在我二叔家死的，当时是农历六月十三。他去世那两天下暴雨，二叔说他的死因是冷，冻死的。而且还给去的人示范了一下当时老爷子躺的位置、具体情形。

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夏天也能冻死人啊！原谅我无知吧！

大家都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只见他躺在床板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好像有什么心愿未了，死不瞑目！

然而，半个月前他从我们家离开时，气色精神都不错，能吃能喝能睡！

自己亲爹不管，就该儿媳管？

我当时小，不记得老爷子得了什么病，就记得轮到我们家的时候（当时他是轮流在三个儿子家住，一家管一个月），他躺在炕上动不了，吃喝拉撒都得在炕上。先头天天输液，后来好点了改成吃药。

那时候住瓦房（在北方农村长大的，会有印象），有一次，我们姐妹仨在房间玩（因为老爷子重男轻女，讨厌女孩，所以我们跟他也不亲近），他住另一间，那时他基本上能坐起来了。老妈出去借农具，出去了大概半小时的样子。

结果回来一看，老爷子拉屎了，那泡屎挺大，拉了以后他自己抹的墙上到处都是，同时手上脸上脚上总之浑身上下都是屎，被子褥子上也是，衣服上满是，弄得旁边放水的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粑粑，星星点点的，屋子里空气中泛着那种大便的恶心味道……具体亲们请脑补吧，如果影响到你们的食欲，还请多多包涵！

我们仨看了以后当场吐了，直接跑出去了。只有老妈耐心地给他老人家擦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通风开窗，把整个屋子全部打扫了一遍。忙活完已经好几个钟头了。

晚上老爸回家后，去老爷子屋里看了一下，马上就跑出来了，晚饭都没吃，说太恶心吃不下。

期间，大姑三姑没来看过，二姑就空手来了一次，跟老爷子说了几句话走了。她们理直气壮地觉得，这照顾公婆就应该是儿媳妇的事！

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的两件事+一句名言。

两件事

第一件：大概我五六岁的时候。那天他在我家吃完饭早饭往出走，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农村家家户户多是栅栏门），我们三个孩子随口叫起了他的绰号（我们家辈分小，左邻右舍经常那么叫他，我们小姐妹也就跟着学会了），老妈一看训了我们，我们仨都哭了。

当时我爷爷直接不走了，返回来就发火了，开始骂我妈，还把我爸叫了回来，非让我爸打我妈，说这都是我外婆教的我们（我们是外婆带大的），顺带着还骂起了我外婆。那年我五六岁，我二妹比我小两岁，三妹比我小四岁。

当时因为这事，左邻右舍都来了，都劝他别跟孙女们计较了，我们经常叫你绰号，孩子们肯定就学会了。结果他还是不罢休。之后不记得这件事情怎么平息的，但是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当时的那嘴脸。以至于对于很多类似这种事情很冷淡。

第二件事：我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我们姐妹仨在家，家里没有大人，大白天，天黑的阴沉沉压下来，偶有闪电过来屋里亮一下，接着就是咔嚓咔嚓那种打雷声，外面的雨声特别响亮，雨下的特别大，大雨顺着房檐上的瓦片横冲直下（当时是那种平房瓦房），房子四面漏水，我们仨一起挤在炕上，埋着头，吓得不敢动。

这是他老人家去世那天我们经历的。那天，我三叔跑来通知我妈，说让我妈赶紧去距离村子二十多里地的镇上把我爸叫回来。我爸当时在镇上给人盖房子。

那时20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还没有什么电话，交通不便，也没有那么多汽车，顶多是自行车，更别提叫车服务了。

那么大的雨，我三叔吓得都不敢说，要不等雨小了再去，或者他去一趟，就一个劲说这大热天的，如果不赶紧埋了，都要臭了！还说让顺便去镇上订个棺材去！

无奈，我妈只好借了雨披，推上家里唯一的那辆破自行车出发了，临行前告诉我们一定要在屋里带着，谁叫也不要答应！

他去世第一天，农历六月十三，那两天连着下大暴雨，附近村子里的河水都涨满了，镇上水库泄洪，村里大喇叭来回播放着大家不要去河里，危险！

老妈要去那个镇上，必须经过那条河。当时河水已经漫过小桥，看不到边，她吓得不敢过去，最后还是豁出去了，几次在河中间都差点被冲走。

一句名言：背孙女一个都背不动，背孙子仨都没问题！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特别重男轻女，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背孙女一个都背不动，背孙子仨都没问题！

我爷爷有三个儿子，我爸是老大，还有三个女儿。他去世时我老弟还没有出生，当时我们家是姐妹三个。我二叔家仨儿子，我三叔家两个女儿。自然我爷爷特别看不上我们家，还曾鼓动我爸过继我二叔家三弟。他对我三叔家还好点，因为我三婶子厉害！对于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听左邻右舍说闲话的，当然老爸老妈也说过。

在我的印象里，大姑和三姑“远嫁”，距离我们村也就十几里地，真是挺远的？反正我姑她们觉得就是远嫁！我记得自从他生病后，她俩很少来看。我二姑嫁到了本村，也很少来看他。不过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她们仨哭的可伤心了，比哭丧人哭的都专业！

轮到我家时，老妈任劳任怨地照顾他，不知道到了两个叔家，他是什么待遇，反正他最后的结局就是在大夏天冻死了！

这时候亲生孩子多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