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阿斋的故事十二
一个弹指已过,穆遮跟玄鱼急匆匆冲入屋内,只见阿斋身上缠着一条白蛇,蛇头对着他鼻子,玄鱼大惊之下,由袖里拂尘弹出宝剑,剑尖游走,向那白蛇刺去!
那“白蛇”一窜五尺,顶破屋顶上十余片青瓦,瞬息间无影无踪。
玄鱼急忙跳上炕,伸手拽过阿斋的左手,搭住他的腕脉,一运气体察他一七经八脉,任督主柱一周天,却是毫无异状,她心里暗觉侥幸,对急切凑过来的穆遮说道:“他没事,我们进来的及时,那妖怪没来的及做法。”穆遮“奥”了一声,顿觉心安。
阿斋忽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醒了过来,他一伸手拉住玄鱼,笑嘻嘻的说:“道士姐姐,你为什么画脸谱。”
玄鱼此时脸上云清水淡,没有半点颜色,她看斋双目不睁,不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画脸谱?”阿斋道:“我刚刚发了个有意思的梦,梦见自己不在村里了,梦里自己在很远的高天之上,遥遥看着你们﹉”。
这时门帘一掀,阿斋娘从里屋进来,嘴里唤道:“阿斋,阿斋,你没事吗,这是怎么了,半夜三更这么大动静,”阿斋应了一声,拾鞋下炕,钻到娘怀里,说:“娘,我没事,这位道士姐姐本领很强,有什么祸事,她施法念咒一时也就退散了。”
阿斋娘用手抚着阿斋的头,有点慌乱,她说:“这屋里怎么这么乱,我刚刚听到好大的雷声...”她一抬头,看见屋顶上一个斗大窟窿,几道雨珠打在她脸上。
玄鱼抬头也望了望那窟窿,雨水从中而落,也滴在她的道冠上,她脸色一黄,变做暗金一片,接着深吸一口气,这时空中落下来的雨滴突然在一顿,如琉璃串珠似的浮半空,玄鱼轻叱一声:“吾道如光,水土填殇”。那些浮在半空的水花瓣,瞬间接二连三的向天上飞去,着地上那几块碎瓦,也跟着急驰而上,瞬间把那那个窟窿填的严丝合缝。
阿斋娘看的乍舌不已,阿斋倒拍手笑道:6“看到没,姐姐变得好棒的戏法。”
十六 轮回之悖
玄鱼笑道:“你先说说你的梦,一会儿我再变戏法。”阿斋说:“我看到我在高天之上,离大地不知有几万里,有一个颗苍白的星,它头发又长又亮,像是一把燃烧的火舌...”他的声音有点像呓语。
“它注视着这片大地,它恨这里一切,它是被放逐的,所以它要复仇,它要栽下来,把这片土地彻底撞的四分无裂,把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彻底吞食干净。”玄鱼脸色一变,回首问穆遮:“这孩子打小眼睛就没睁开过吗?”穆遮点点道:“他不睁眼,可是似乎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玄鱼若有所思,又问道:“阿斋,你还看到了什么?”
阿斋说:“我还听到它说话,它说这世界已经错误的运转了太久太久了,本来的世界不是这样,本来不该这样,它说你,你们,我们,都是错误的后果。”他的话越说越怪,忽然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条线:“它说它是惑,惑就是一道解不开的难题,一个问题没有答案,所以是惑...”
玄鱼心念一动,她记得未下山时,跟大师兄青蚨子演数,青蚨子说,有些数题是无解的,就像一虚空分几份,又要问每份各是多少,这就是无理题,这些题没有答案,又并非没有意义,她记得大师兄的目光有些灰暗,他说,这世间万物太庞杂了,我们的本领太低微,就是学穷一生,有些问题永远也弄清楚,他又看着自己说,就像你们女孩儿的心思,我就永远搞不清,天上有惑,人心中有惑,这就是一切烦恼的根源。
阿斋的用手又划了一道直线,他继续说道:“本来世界上的事是由因和果组成的,由因而得果,就像种子种下,总会发芽,这些事一件件安顺序安排过来,就是天道,是轮回,就是过去和未来的联系”。他突然面露出极大的恐惧,说道:“它说,我们这个世界错了,他说我们的世界是由因推出的一个无解的结果,它是一个不能自圆其说的存在,就像一条互相缠绕的蛇,找不到开头,也无法寻到结尾。”
这些话,穆遮听的云里雾里,却见玄鱼脸上惊疑不定,她追问道:“如果一直如此,会怎样?”
阿斋手指画出一个绕来绕去的死结,他说“它说,它就是这个世界的惑,无始无终的问题,这世界只要存在,它就与这世界休戚与共。”
玄鱼听了又问道:“它...还说了什么?”
阿斋忽然用双手抱住肩膀,似乎冷得打战,口中道:“我好冷。”阿斋娘慌忙把他搂得更紧,说道:“那不说了,这里的门坏了,我们进里屋去。”
玄鱼手指一屈,落在地下的两块门板,忽然如软革般弯屈起来,她手指一弹,那门板也在地上弹起,左右不差的钳在门框上。屋中的寒意顿时消减大半。
玄鱼道:“阿斋娘,阿斋说的话很有深意,我想多听一会儿。”说罢,躬身一礼。阿斋娘见她法术炫奇,一时也不敢反驳。
阿斋道:“我是心里冷,我在很深很深的土地之下。”玄鱼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在,很远很远的高天之上吗?”
玄鱼说:“我现在不和惑在一起了,我在另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玄鱼问道:“那是什么?”
阿斋说道:“它个头比惑小的多,看上去似乎不起眼,可是它的心里有最为危险的东西,那是一个个种子,那些种子在飞快的绕着一个核心运行,它们并不稳定,它们并不听话,它们很调皮,一旦它们离开核心,它们就会一个撞上一个,然后开始分裂,每一次分裂都会是一次爆发,每一次分裂的爆发都会比上一次大十倍。”
玄鱼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颤音道:“你,你在哪?”
阿斋的表情有点不确定,一会儿才说道:“那几好冷,有几千里深吧,那里窄,那里原来有水,因为打的太深了,水被更热的水蒸发了...惑说你们胆子太大了,居然把那么危险的东西埋在地底下,它说你们埋的越深,危险就越大,它说它已经找到它了,说只要它轻轻一引动,这个世界不用等它到来,就会毁在我们自己的手上...”
玄鱼眼珠飞快转动,突然跺脚大叫道:“哎呀呀!真是糊涂,我居然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一语刚落,忽然身形如箭的射出,那门已经闭拢,她双肩居然插进门缝,整人如纸片般飞入门外的风雨之中。
苍穹之上的雷霆崩裂,夜中村正大宅的屋脊一时惨白又一时黝黑,在屋脊之上,正首位蹲着一只怒目张牙的狻猊,它被雨点打得水花四溅。忽然它眼里亮起一团红。
它身后的狻猊眼睛也红起来,四条屋脊上的的十六条狻猊眼睛都燃着了,这大屋的脊拢之上仿若突然亮起一串红灯。
为首的狻猊一纵肩,窜进千万条雨线里,瞬间它抓住了雨线中飞来的一物,怒吼连连,连撕带咬,那物来势不减,劲如利箭,它带着身子上撕咬着的狻猊,连翻几个跟头,直勾勾摔进屋脊里,数十片瓦被激飞而落。
那狻猊被抵在瓦上,它的前爪按在来犯之物的身上,低吼不止,那物耸起细细长长的身子,像一根竖起的白色旗杆。
它像一条白色的蛇,头上扁扁一片,浮出一颗黑色的眼珠,它由屋脊上向院落中打量了一眼。
那只狻猊还在撕咬着它的身体,它尾巴一卷,在狻猊身上连缠三道,然后狠狠一勒,狻猊“喀嚓”一声碎成数块。
这时屋脊上啸声大作,其他十五条狻猊各自窜到半空,向它扑来。白蛇的头忽然削为剑尖,它迎头窜入狻猊之中,疾如电火的飞驰,轨迹如同织网,一瞬间,它又窜回屋脊,缩起身子盘作一团。十五条狻猊已被一瞬间窜的粉碎,化作瓦砾纷纷坠下。
“又是这婆娑里咒符魇镇之物”它心里想,自己的法力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连这些泥塑瓦雕的镇邪图腾都避不开了,而且它脊髓已断,真元正在不断消散,不过还好,还算及时,它目光一转,已经找到了奔波半日要寻找的目标。
它凝视着这座青瓦大房院落的中央,“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