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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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明天还要早起。
一只胳膊箍上了腰,我立马不动声色地挺胸收腹。他粗砺的大手掌所到之处绝对不能摸出一丝赘肉出来。
别嘛,天都是黑的,还早呢。在我这继续睡,我明天给你带早点回来。
不了,明天要早起上班。迟到了又得扣钱。
我养你啊
尹天仇曾对柳飘飘说的话,曾感动了那个时代的人。但我看的时候,这句话并没有多大关注,现如今有人对我说了。
以前我作为一个小孩子,对这句台词不感冒;现如今我是一个成年人,依旧没多大波澜。
我套上自己金色带闪的透视纱衣,头刚出来,身边的八尺男儿就对我说这句话,带着还没饱的惺忪睡腔。
我并没有回答,偏头看了他一下下,又继续手上的穿衣步骤,心里没有泛起丝毫感动的波澜。
我心里冷笑,不知道是第几个了,见面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三次,就拿上不了台面的话,糊弄小孩。
你他妈才是小孩,全家都是小孩
我还年轻,今年也才19岁。虽说没见过多大世面,但并不代表我不世俗我却无半点动容。心里还笑言,我要你养干嘛,我自己养自己。
我知道他为什么说这话,因为他喜欢我,因为他喜欢的人跟他睡了,因为早晨是人情感最薄弱的时刻,所以他画下了还未变现的蓝图。
可我不是!
他人的承诺在我这一文不值!
一个临时起意的即兴表达,跟朗诵诗歌有什么区别,表演完了,感动了下面的评委,下台后该忘还是得忘。这又不是呼吸,又不是四肢,又不是长年累月的习惯。我若当真了,我便是个爱幻想的傻子,可是童话书我早就不看了,改换成动物世界。
离开公寓,天上乌漆一片,南方城市多雾霾,我以为抬头就能看到星子,结果只是小区内栽种的路灯。
底下停车库的铁栏边有个简易房,也叫门卫值班室。值夜班的是个女人,瘦削的脸,黑黄干涩的面色,穿着米白色的工作服。
她目光追随着我,我不好意思直径离开,就和她攀聊了些时间。我承认是我心里有鬼,是我多疑。大晚上的就只有我出没。浓墨笼罩的黎明,街上没半点人气,只有来来往往打着远灯呼啸而过的车辆。
她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前几天还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今天好些就过来值班。若一直养着,工资就少了,我家里还有小孩读书,我老公打算替我,可他白天上了一天班了,晚上还要替我,怕他身子吃不消,只好凭着一口气撑起来。他把我送到这,就让回去。
这工作劳人得很,我本来是应聘的是坐办公室的工作,谁知那个主管更喜欢新来漂亮的女的,就让她坐了那个位置。
里面开着空调,她下半身裹了件衣服,似乎很冷的样子。
你上夜班可以带件衣服自己穿着,会比现在暖很多。
开空调是赶蚊子,坐在空调底下对着吹,夜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冷。但是不能穿自己的外套,有人夜里巡查,只能穿他们发的工作服。
那点蚊香嘛,把窗户关上,蚊子不就少了。
不能关窗,要时刻打开,得盯着进出的人。
她是孤单的女人,我能在她脸上看到生活的艰辛。我问她为什么不敷面膜,晚上化着妆对皮肤不好。值夜班之前应该卸妆,身上装一片面膜。
她投射出的表情,我感觉自己是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我关注的点是自己的皮肤是否会出油,毛孔是否会粗大,黑头是否会增多,样貌是否会变丑。我靠它吃饭,它是我衣食父母。
她关注的——我就不以为是去猜测。
看一个人是否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就看倾诉的人是否能畅通无阻地表达,直到倾诉者刹不住。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黎明之前的寒意愈发浓厚,人有三急,我要回到自己的方寸之地。
拐角转进三路大道,左手边绿化带后面是公寓楼。密密麻麻的窗户,我不知道哪扇是他的。其中的一扇后面,有个男人,他正光1着身子,枕着有我甜甜香水味的被褥睡去。
我抚摸自己的左手,临走前他恋恋不舍握着,骨头快要被捏断了。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如果他知道的话,应该不会说傻气的话。
那双大手真大,能牢牢箍住我拳头,合起来的样子,超像金元宝。
路上呼啸而过的车,红绿变化的交通灯,穿过每片树叶的凉风,还有行走在夜里的人。
这个冷漠的城市,穿着衣服谁都不认识谁,面无表情的客气,虚伪极了。脱下衣服时的真情流露,又踏马猥琐至极。
冷漠,凄清又恶心
这一路上心里空荡荡的,我在回顾自己方才的细节,他手摸过哪里,哪里又让我gao/潮,歇下的时候我们都聊过哪些内容,哪些互动的情节。
我摸着他头发,粗短而柔软,就像他当时对我表达爱意的心情。
他说只认定了我,要娶我。婚嫁,多么陌生的语境。他真傻,就因为这一夜把真情倾注在我身上。只活在当下的人,世间没有一种佛偈可使她的自私入定成佛。
爱与欲是可以分离的,当你有需要的时候,不讨厌的人出现了,解放平日衣冠楚楚的矜持,释放原始的欲望天性。
处在描摹爱情的年纪,我认定交欢是灵与肉的共鸣。可让我相信爱情的那人恶狠狠地背叛了我,亲眼目睹的时候胃倒得难受。不过也因这次,只对好人隐藏的极乐世界朝我发出邀请。
我一身的喜欢无处安置,最后倒流漫灌此处。天底下有那么多人缺爱,应该遵循平等机会原则,他们每个人都应该赋予拥有的权利。
城市女孩不抽烟,不喝酒,只纹身,她们要给每个纹身取一个有关爱的名字和故事。
披戴夜色回到住处,自照了番镜子。镜子里的人媚眼如丝,修长洁白的脖子上有他留下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