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之“最”
昨晚朋友圈里,有一张图片,在小学校园的栅栏外,数位家长攀上栏杆,伸头探望操场上的孩子。有的甚至趴在地面,从栅栏下的缝隙往里瞧。真是爱子心切,孩子刚离开几十分钟,大人就忍耐不住了。
不由想起当年自己上学的情景,开学第一天,大人带着你到学校报名,交学费,把你丢在教室,匆匆离开去地里干活。那一年的九月一日,我,八岁,弟弟,六岁,我们肩上挎着布袋,手里拎着爬爬凳,兴致勃勃地步行去村头的小学上学了。
小学很近,步行不到10分钟,往西过了一张桥就到了。我们村,叫四新村,村里唯一的小学,当然称为四新小学。校园没有围墙,只有两排平房,第一排是一至五年级的教室,教室西南角是厕所。教室前的一大片泥地,算是学校的操场。第二排是老师和校长的办公室、油印室和食堂。两排房子中间是一块菜田,供老师自给自足的蔬菜。
当时,和我同龄的小朋友东子,也带弟弟一起上学。一年级时,弟弟和我的成绩都不错。有一次,老师为了鼓励学生,给了弟弟一张白报纸作为奖赏。一张皱巴巴的大白纸,裁成32开,用针线缝边,可以作为一本子,这令弟弟非常开心,这比后来的三好学生奖状还有价值。七十年代后期,对于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一本练习簿还是稀缺的。弟弟不到六岁时,一百内加减乘除等四则运算已很熟练,四乡八邻几乎家喻户晓。父亲请求小学校长让弟弟提前两年入学,校长欣然应允。所以,一家人因弟弟的聪慧而感到自豪。
小学时,感到最激动的一件事,是受到老师的关注。一次数学测验,我得了90多分,在班级名列第一。上课时,老师发现讲台上的粉笔不够了,叫我到后排的办公室去拿粉笔。我欢天喜地地跑出了教室,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耀,自己被老师重视了,是多么了不得的大事。哪怕被老师支配去干活,也觉得无上光荣。现在想来,应该多多表扬学生,让他们留下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
小学时代最紧张的一件事,开学初,二年级升三年级的选拔。那一年,小学五年级升初一的考试中,录取初一的学生数量很少,多了几十名五年级留级的孩子。为了保持班级学生数量的平衡,每个年级的升学人数逐层下压,只有十几位学生升入高年级。当时二年级的孩子在教室门前排队,叫到名字的同学进三年级教室,剩余的同学留在二年级。老师拿着名册,开始一个个点名,“邵平,李兰,王松……” 我当时紧张得心都快蹦出来了。当听到我的姓名时,立即跳起来,像小鸟似地飞进了三年级的教室。那一年,村里很多比我大一岁的孩子留级了。我的弟弟,也遗憾地留在二年级,他回家向父亲哭诉: “我期末考试不差,为什么不让我升级?”两个姐姐都逗他,说他肯定成绩不理想,被淘汰了。父亲拍拍弟弟的小脑袋,安慰道: “我问过老师了,你考得不错,只是年龄偏小,留一级也好。”小弟这才破涕而笑。从此,我比弟弟高了一个年级。
小学最糊涂的一件事,是意外逃学。那是初夏季节,连续下了几场大雨,小学右边的陆山港的河水快漫上堤岸。下课期间,小朋友都到河边玩水,我也蹲在岸边,伸手就够到河水,划拉几下,竟然看到几条细长的小鱼。我觉得很好玩,试图到浑黄的水里抓鱼,但是当手快要合拢时,小鱼很快从指缝里滑走了。我一次又一次地伸手捞鱼,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也许太专心了,我没有听到上课铃声。当我蹲着腿发酸,站起身来,突然发现周围一个同学都没有,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敢立即回教室,我只好稀里糊涂地走回家了。在半路上,村里有人看见了我,没有谁问你怎么不上学?也没有老师来找我,家长也不知道,我稀里糊涂地逃了半天学,第二天正常上学,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现在想来好奇怪。
如果这类事发生在眼下,课堂上突然少了一名学生,那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班主任会通知家长,上报给领导,然后启动预急方案。门卫调监控镜头,在校园内巡查。如果出了校门,领导不得不联系公安,通过马路上的一系列监控,寻找失踪孩子的出走路线……
如今学校对学生多么重视!而八十年代初,我感觉自己像个隐形人。数次跨水沟时,不小心掉进沟底,或掉进河里,即使大哭大喊,没人听见。从来自己抓住沟边的杂草树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满了污泥。爬上岸,自己回家洗一洗,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家长似乎从不知道你遭遇到什么意外。
小学时哭的最伤心的一次,是上学迟到。一天早上,起床晚了,吃过早饭后,我拿起书包,正要匆匆忙忙迈出门槛,被大姐一把抓住,非要我把堂屋打扫干净之后再上学。我不愿意,但是又挣脱不了,只好乖乖地拿起扫帚。打扫完之后,朝学校一路狂奔。当我走到教室门口,年轻的班主任是男老师,正在看早读,他不到三十岁,平时要求很严格。这时,教室里已坐满了学生,全班只有我一人没有及时到校。王老师厉声把我叫住,罚我站在讲台前读书。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哭啊,哭啊,哭得昏天黑地。老师也懵了,只好让我回座位上。我还趴在桌上抽泣,肩膀一耸一耸地,越想越委屈,我的同学中,哪有一大早做完家务才上学的?
现在回想,能理解大姐的情绪。大姐那时不到十五岁,就辍学回家务农,当二等劳力,在队里和那些成年人一样到农田干重活累活,挣工分。母亲的不善交际,遭人刻薄欺负,生活的艰辛导致大姐的脾气暴躁。
后来,我们姐弟三考取大学,大姐时常支助我们学费,为家里老屋翻建几乎倾囊而出……大姐如母,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太多。
我的小学时代,还有最顶真的同桌,体罚最重的老师,最令人气愤的事,最恐惧的事,最开心的事……
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