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佬》上卷97 长江绝恋
保安员苌江波，自从去年中秋节赏月之后，保安部的人都不再叫他的原名了。都改口叫他“长江”。
后来招的队员也这样叫。杨籽也随着大家一起这样称呼他了。
梅子刚来十多天的时候，曾在门卫室指着岗位展示牌问过:
“队长！他明明照片下写的名字是‘苌江波’，工牌上也是苌江波；你们怎么都叫人家‘长江’啊？还给人家改了姓?”
“他是‘湿人’，长江是笔名；我给他起的。你也可以叫他‘湿人’，尿湿床的‘湿’。广东话“咸湿、好色佬”的“湿人”。
刘虎抢着回答道。
苌江波相比刘虎、杨籽等人，大了几岁。人相对老成、稳重。平时工作不瘟不火，但是很算敬岗爱业。
有时候，刘虎等人学着他的腔调:
“啊——!我甘愿做:一颗浪花点点的小水珠!”
“长江!来首诗吧？啊！你那长长拖地的乌发/就像白马的尾鬃/撩拨着我的心弦……”
“啊！长江啊！我的哥啊!啥时候能撩拨起长发姑娘的心弦啊？把她弄湿。你才告别处男之身，才算真正的诗人!……”
苌江波也不会生气刘虎等人对他的调侃。只是嘿嘿地一笑而过。
黄河曾经拿过苌江波的诗集小册子，给杨籽看过。杨籽觉得语句词篇很优美。但是格调杨籽不喜欢，很多都是情呀爱啦的靡靡之音。
杨籽上初中时，现在诗词很是流行、时髦。
杨籽只记得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的一句: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杨籽很喜欢古诗词。特别是词牌。喜欢李清照词的爱情相思缠绵；喜欢岳飞的精忠报国、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满江红》；喜欢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杨籽特别喜欢一代伟人毛主席的诗词。大气磅礴，豪气云天。
类似于《卜算子·咏梅》、《沁园春·雪》等，杨籽都可以倒背如流。
有一首现代诗歌，流沙河的《我骄傲，我是中国人》，杨籽是特别喜欢。
杨籽在上高二的时候，偷偷地报名参加学校的朗诵比赛。就选择朗诵了这首现代诗。
那时杨籽刚转学到一个新学校不到一个月。正值地理月考。杨籽交了做了一半的试卷，赶到朗诵比赛现场。还是错过了排序，被取消了资格。
刚熟悉的语文代课老师、年轻的副校长，选择了给杨籽一个机会。杨籽最后登上台。因为现场没有话筒音响。杨籽手里抓着黑板擦，当话筒，朗诵起来: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在无数蓝色的眼睛/和褐色的眼睛之中，
我有着/一双宝石般的/黑色眼睛，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在无数白色的皮肤/和黑色的皮肤之中，
我有着/大地般/黄色的皮肤，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
黄土高原/是我/挺起的胸脯，
黄河流水/是我/沸腾的血液，
长城/是我扬起的手臂，
泰山/是我站立的脚跟。
我是中国人——
我的祖先/最早/走出森林，
我的祖先/最早/开始耕耘，
我是/指南针、印刷术的后裔，
我是/圆周率、地动仪的子孙。
在/我的民族中
不光有/史册里万古不朽的
孔夫子、司马迁、李自成、孙中山，
还有那/文学史上/万古不朽的
花木兰、林黛玉、孙悟空、鲁智深，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
在我的国土上/不光有，
雷电轰不倒的/长白雪山、黄山劲松,
还有那/风雨吹不灭的/井冈传统、延安精神！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
我那黄河一样/粗犷的声音，
不光响在联合国的大厦里，
大声发表着/中国的议论，
也响在/奥林匹克的赛场上，
大声高喊着/“中国得分”! 当掌声/把五星红旗/送上蓝天，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
我那长城一样的/巨大手臂，
不光把采油钻杆/钻进外国人预言打不出石油的地心，
也把通信卫星/送上祖先们
梦里也没有到过的白云，
当五大洲/倾听东方声音的时候，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
我是/莫高窟壁画的传人，
让那/翩翩欲飞的壁画/与我们同往。我/就是飞天， 飞天/就是我们，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动情之处，杨籽挥动着手臂；用了颤音、回声。朗诵结束。
正、副校长，全体评委老师，所有的观众同学，都站起身给了杨籽持久的掌声。
赛后，杨籽的得分和高一的一个女生并列第一。由于没有设立两个第一名奖项，经过综合评比，杨籽得了第二名。
但是，杨籽在新去的学校出名了。很多看过杨籽朗诵的初中部小师弟、师妹。一时间，见到杨籽，就会握紧拳头，振臂高呼:
“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也有很多男同学私下为杨籽鸣不平。说那个成绩不好的高一女生，之所以最终能拿到第一名，是因为她的胸比较丰满。很多评委老师都是师范学院刚毕业的男生，所以杨籽才吃亏，得了第二。
读警校的时候，杨籽也试着在同中队的同学面前，朗诵过这首诗。留给了同学们不错的印象。
刑警队实习的时候，杨籽曾经带着女友燕子，参加市工会举办的青年朗诵大赛。在两万人的体育馆，杨籽凭借这首诗歌，一举拿下最高奖。还收获了两千块钱的奖金。
……
想起这些，就觉得诗人苌江波的诗，太过于柔弱。杨籽曾经给苌江波说:
“长江，我建议你，不要老写那些:啊！啊！……的情诗。多写写有关打工生活的题材的诗歌。大家都忙着打工，谁有太多心境读你的情诗啊？”
“你看，陈星的歌，现在多受欢迎?工业园大街小巷都在放，都在哼唱。就是因为它贴近了打工的现实生活，唱出了咱们这些打工男女的心声。”
“队长！你说的对。以后我就试着朝打工生活写。情诗只写给长发姑娘看。”
……
元宵节前，梅子曾经在旅店里搂着杨籽，说:
“这个长江，最近看到别的保安员的女朋友都回来了，他的长发姑娘还没回来。听刘虎他们说，又发诗疯了。每天夜里值班又‘啊啊’地作诗了。”
“我觉得长江这个人也真是的:谈个恋爱都这么磨叽。你看人家刘虎、黄河那些，有了目标，三下五除二就上床了。他还温水煮青蛙似的，给长发姑娘写了小半年的情诗。听他们说还是个处男。”
“谢大姐说长发姑娘初中没毕业。我都怀疑她能不能看懂长江给她写的那些诗?反正我是看不懂。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大坏蛋，你有机会开导开导他。”
“我怎么开导他?告诉他:像你这样，三天两头就拉着我往旅馆跑，偷情吃荤比写情诗味道好?”
“哈哈！你个大坏蛋!”
……
宿管员谢大姐在正月十七晚饭后，回到了厂里。谢大姐一到厂里，就和梅子到宿舍找了杨籽。两人脸色悲戚。
“怎了啦!谢姐?家里出了什么事？”
杨籽问道。
“队长！小红出事了!”
“哪个小红?出了什么事？”
“就是你们说的长发姑娘。她和我一个村子的。十二那天一早，她到我家和我打了招呼，就和我们村里的三个女孩子到镇上坐大巴，回东莞。”
“结果傍晚的时候，车还没出江西；据说是因为路面结冰，加上司机疲劳驾驶。结果车翻了。”
“长发姑娘小红和另外两个男的，没救过来。走了……!”
“啊？!……。可怜的姑娘!长江知道吗？”
“我就是怕他听说我回来了，过来问我小红怎么不回来。我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和梅子过来找你商量。”
“你们村子还有多少在我们厂里的?”
“同村的还有五个。像黄莉她们，同一个镇的有八九十人。她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小红的后事已经办完了。只是赔偿款还没下来。”
“长江应该是个痴情的男人。他和小红好像是真心相处的。先不要告诉他真相。我怕他会受刺激。他要问起来，就说小红的父母不给她出来打工了。在老家找婆家嫁人。”
“保安部也只限于咱三个人知道。你也给你那些老乡都交代一下。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好!队长。另外这样的情况，小红还有将近两个月的工资没领呢。我能不能帮她代领啊？她家里父母都在家种地。还有一个小弟弟在读书。唉！打工把命都搭上了。还这么年轻……!”
“这个事情我明天给庞小姐她们汇报。尽量争取。”
……
对于杨籽的请求，庞小姐请示了冯生。最后的回复是:由小红所在的村委会，开一个委托证明书，寄来工厂；可以由谢大姐代理小红生前的工资。
类似这样的事情，工厂还有五个女工都这样处理，由老乡代领工资。
“失恋”后的长江，不再写情诗了。开始学唱歌。
有事没事就哼唱郑智化的《麻花辫子》；李春波的《小芳》；李琛的《窗外》:
……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
对着你的影子说声珍重
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
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
……
杨籽每每看到长江孤寂的背影之时:就在内心酸楚地念叨:
“兄弟！你错怪小红姑娘了。孰不知，你的长发姑娘，你的梦中女孩；不是无情的抛弃了你，不是移情别恋。而是你们的恋爱，早已成了生死绝恋。”
“也许她早已化作一滴晨露，滴落在你的诗集，浸润在行间字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