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怜取眼前人（9）
第九章：从今以后，再无苏大夫
次日清晨。
“顾小姐，你的身体好了？”瞥见后院中一抹淡青色，向阳放下手中的药材，擦着额头的细汗含笑问道。
“多谢顾公子挂怀，梦言身体已无大碍……”顾梦言微笑点头道。
“如此甚好，顾小姐，你病刚好，这后院的风大，吹不得，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向阳催促道。
“房中待的久了，愈发觉得无聊，顾公子，不如我帮你晒药材可好？”顾梦言含笑提议道。
“搬搬抬抬是男子的活，顾小姐饱读诗书，要是想打发时间，便去苏大夫那帮衬一下吧……”向阳有些无奈的笑道。
“那梦言先告辞了……”欣然接受向阳的建议，顾梦言转身向药馆走去。
一入药馆，就看见曲成风挽着袖子，一个人自顾自在那杵药。打眼扫了下对方的神情，忘我投入，眉宇见全是自豪之感。
很快收回心神，从对方身边走过，旁若无人般径直向内室走去。
今日苏木一身儒生打扮，端坐于凳上挥笔写药方，不经意间瞥见顾梦言，微笑点头后继续完成未开完的药方。
“麻黄三克，荆介、防风、苏叶各五克……”顾梦言凑近轻声念道，继而含笑道：“”没想到苏大夫不但相貌堂堂，还写的一手好字……”
“顾小姐抬举了……”苏木含笑道。
“苏大夫，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顾梦言微笑道。
“顾小姐请说……”
“这些人家世一般，有小病小灾还能去医馆救治；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穷苦人家，感染风寒可就没这么简单了，碰上像你这般好心的大夫还能得到救治，运气不好的，可能会因此丧命……”顾梦言开口道。
“顾小姐意思是？”苏木定睛问道。
“苏大夫为何不传授些简单的草药知识，将它们编成歌谣，教给来往看病的人或是刚启蒙的孩童？这样一来，就能减少因没钱看病而丧命的情况……”
“顾小姐所言极是，比如这风寒，可用车前草、鱼腥草这些寻常人能找到的草药来医治缓解……”苏木含笑夸赞道。
“梦言只是闲来无事随口一提，没成想苏大夫还当真了……”顾梦言含笑打趣道。
“你这随口一提让人醍醐灌顶，提的好，提的妙……”苏木肯定道。
“苏大夫，你这可需要帮手？”顾梦言含笑道。
“当然，顾小姐见多识广，又是药材世家，苏木求之不得……”
午时一刻。
所有人落座后，向阳含笑问道：“顾小姐，苏大夫的帮手可好当？”
顾梦言闻言点点头，开玩笑道：“苏大夫性子温和，爱答疑解惑，我今儿缠着他问了好多关于草药的问题，这会儿，我猜苏大夫看见我，都下意识的想要逃了……”
向阳听罢哈哈一笑，拍着苏木的肩道：“苏大夫可不是这阳的人，是吧，苏大夫……”
不动声色的避开向阳的手，苏木微笑道：“自然……”
“顾小姐，这个有营养，你多吃点……”向阳夹了块鸡肉到顾梦言碗里道。
“顾小姐，黄瓜有美容功效，你多吃点……”向阳夹起一块黄瓜递给顾梦言。
“顾小姐，这汤可是苏大夫精心调制的，对身体好，你多喝点……”向阳龇牙招呼道。
一脸黑线的看着才吃饭就开始狂献殷勤的向阳，苏木在心里将向阳臭了个遍。默不作声的吃着碗里的饭，苏木只希望向阳梦收敛点，否则，她会忍不住将喋喋不休的向阳一脚踹出去。
再观周围这几人表情，顾梦言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李思同暗地里朝向阳挤了下眉，一副兄弟你很棒的表情；而曲成风，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在场人的神情，一脸茫然的低下头，埋头与午饭作战。
戌时一刻。
药馆内有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有一人站立于药台边，时而抓耳挠腮，时而自言自语。
“半夏，多年生草本，喜潮湿肥沃沙土，多见于房前屋后，山野溪边……”向阳朗声背诵道。
“功效为燥，燥什么来着？我这脑子……”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向阳苦笑道。
“功效为燥湿化痰，主治湿痰寒痰，痰厥头痛……”苏木突然开口道。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向阳闻言被吓一跳，结巴道：“苏，苏大夫，你怎么来了？”
“我想交代思同一些事，不想没曾见到他人，却意外看见在这刻苦努力的你……”苏木温声笑道。
“嘿嘿，多谢苏大夫夸奖……”向阳不好意思的笑道。
“进展如何？”苏木开口道。
“这些字，我识得它，它不识得我，任我拼了命的往脑袋里记，可它还是不听我话……”向阳颇感无奈的回道。
“医学博大精深，你一时半会难以参透也是正常的，你既然记性不好，那我教你个记忆的法子……”
“比如你刚刚背诵的半夏药用，你可以记用于化痰，湿、寒痰皆宜，这样一来，你既记住了它的主要功效，又不至于头疼……”苏木微笑道。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谢谢苏大夫……”向阳含笑道。
“还有，虽然站立能使你保持清醒，但时间长了，也会让你分心，你不如搬个凳子坐下来，慢慢研究……”
苏木话音刚落，就觉一阵风扫过，再看时，向阳已坐于凳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面带微笑的看了眼向阳，苏木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二更时分。
趴在药台上睡着的向阳是被一股子热流和焦味惊醒的，一脸迷茫的睁开眼，下一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吓。一整张药台已烧去大半，自己的头发和衣袖还在尽情的燃烧。
大叫一声后就地来回翻滚，等身上的火势没后，向阳已如丧家之犬般，头发被烧没了大半，衣衫褴褛。
暗自庆幸保住了小命，不料腿一软，身子径直向还在燃烧的药台倒去，下意识的将药台一推。等向阳费力半爬起来，后面装着药材的药柜早已被引燃，烧的愈发猛烈。
嘴上来了句：“完了”，脚下片刻没停，急冲冲进后院喊道：“着火了，快下来救火……”
连喊三声，众人闻声连忙合衣出来，还没开口询问，向阳就慌忙跑开，嘴里叫道：“快救火，救火……”
瞥见这火光冲天的样，苏木登时心一慌，看着向阳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快救火……”
半个时辰后，火势扑灭，众人累瘫在药馆中，苏木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攥拳骂道：“向阳，瞧你干的好事，平日里你笨手笨脚，闯些小货我可以忍，可今日，你看看这药馆，都成什么样了，你一把火把我的心血全烧没了，都没了……”苏木怒道，到最后还带了丝哭腔。
“苏大夫，你看，药馆还是存留一些东西的……”向阳拿起一把仅存的被火熏得漆黑的凳子赔笑道。
“虽然我们的药材壮烈牺牲了，可是我们这药馆的基本框架还在啊，我相信，凭您的本事，很快就能带领我们修好回春堂的……”向阳不知死活的开导道。
“言之有理……”苏木含笑道，“而且，之前的药馆太单调了，如今，我们可以建成一个有特色的药馆，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向阳含笑凑近道。
一把揪住向阳的衣领，苏木瞬间变了脸，恶狠狠道：“我觉得最应该的就是把你赶出回春堂，不然再建十次八次都是这样的下场……”骂完越想越气，拿起一旁漆黑的凳子就要砸向向阳，幸亏李思同拦的快，和稀泥道：“苏大夫，气大伤身……”
第一次见苏木发这么大脾气，向阳慌了神，像个认错的孩子垂下头不出声。
片刻后，苏木叹气道：“你走吧，回春堂没了，你也没在这里的必要了……”
向阳闻言哽咽道：“我错了，苏大夫……”
“从今以后，再无苏大夫……”苏木凄笑道，在月色的映衬下踱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