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看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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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又一片秋叶挣脱了枯萎的树丫子,带着褐黄的叶梗徐徐滑落,左边一摇右面一摆的,仅仅三秒,最后落入青绿色的草坪之上,或是褐黑色的泥土之中,叠着之前的黄叶,成为了众多肥料中的又一新员。
这应该是第一百三十二片落叶。
子怡坐在石凳旁,盯着这棵紫薇很久了,从一小时前到现在,一共落了一百三十二片叶子。幸好风不大,树上仅存的叶子也不多,不然会让她的心更乱。
子怡再一次打开了手机屏保,看着空空如也的屏幕,没有一丝声响,如同这个漫长的午后,让人感到无聊,明明就不会来,她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滑动,锁屏,让手机恢复一片漆黑。她不愿连手机屏保也能看出她的脆弱,不愿那锃亮的屏幕照射出她洁净的脸上那两道残留的痕迹,所以她只能抬头看着这棵紫薇。
忘了谁曾经说过,只要把头颅高傲地抬起,眼泪就不会滑落下来,她好像真的信了,只是不太管用。
子怡和凌云同在质监局上班。初次见面,是在局里的一次过年联欢会上。凌云坐在子怡的斜对面的一桌。一开始子怡并不认识他,只是穿过人群,正好看得到他的侧脸,觉得很好看。他的话不多,站起来的时候比旁边的领导几乎还要高出一个头,子怡目测他应该有一米八左右。因为她自己本就是一米七的高个,所以对于高个子的男生会特别敏感,加上他的气质自带几分忧郁,更让子怡不自觉地多瞧上两眼。
“你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吗?”子怡抬起下巴,问旁边的闺蜜晴。
“那个帅哥?怎么?想认识人家呀?要不你过去问问?”晴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子怡,笑嘻嘻地说。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怎么好意思?才不要。”嘴上拒绝,可子怡的眼光色一整个晚上都紧追着凌云的方向。看着他一个人在吃东西,一个人在喝闷酒,一个人在发呆,眼神空洞而无光。有好几次子怡觉得他正在看着她,可当她不好意思把头转向旁边时,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并未因此而有任何变化,她很是失望。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子怡喃喃自语道。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第一次看到一个陌生人就想着认识的,还过分地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否单身,这也太大胆了吧?子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旁边的晴不住掩嘴而笑。
“可能是南厂那边的人,”晴说,“不然平时我们怎会没有印象?他长得那么高大,要是曾经在厂里碰到过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子怡听着,在心里点了点头。
他确实好看,侧脸很是立体,炯炯有神的眼睛,配着浓黑的眉毛,高高的鼻梁上面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额头饱满,看上去很是睿智。只是他很少笑,大多数时候都是抿着嘴坐着,仿佛周围的热闹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听说额头高的小孩都比较聪明,子怡想他小的时候读书成绩一定也很好。
“确实想认识一下。”
“哟?这么着急呀?现在不矜持了吗?”
“新时代的女性应该积极主动些,你说是吧?”和晴相视而笑,子怡决定主动出击。
(二)
“你说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呢?”子怡托着腮帮子跟晴在咖啡厅对坐着。她的指尖轻轻触碰着眼前的咖啡杯,把浮在上面的绵密泡沫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深棕色的液体中搅拌。随着那奶白色的浆液上上下下地浮浮沉沉,液体也随之变成了更加柔和的黄褐色。只是搅拌的汤匙不断抵御着从杯底深处往上涌来的阻力,让子怡的动作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就像一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
“你的咖啡不用喝了,全混在一起了。”晴把子怡的杯子拿开。
看着自己的卡布奇诺变成了“拿铁”,子怡不禁笑笑,把汤匙放在了被子下面的小碟子上。杯子里的液体终于松了一口气。
凌云的妻子湘云本来跟他一样,都在质监局上班。凌云是被老板高薪聘请来的质量管控技术工程师,湘云只是一个普通质检员,俩人在工作职位上就有着天渊之别。凌云的研究所在南厢,湘云工作的地方在北厢,南厢和北厢相隔了几个楼层,两个地方本就属于不同部门,他们负责的又是不同的类目,针对的是不同的产品,时常两班颠倒,两个人平时时很少碰到。但巧就巧在他们的父亲是同学,俩人都是过了适婚年龄。在一次闲聊中,他们的父亲居然发现自己的子女都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于是就用最“传统”的方式见面了。质监局本就是一个好单位,且俩人都没有对象,一来二去很快确立了关系,认识不到半年,他们就领证结婚了。婚后凌云还是在质监局工作,而湘云为了能更加方便照顾他们的孩子,就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卖保险的工作。
刚开始时凌云并不同意,因为卖保险说白了就是赚亲戚朋友的钱。但是湘云觉得反正亲戚朋友们都需要买保险,自己多学习一份知识,让亲戚们多一个选择也好。所有的佣金她都直接返还给朋友们,自己只求有个精神寄托就好。
她进一步说服凌云的一点,卖保险不需要坐班,他们两个人当中必须要有一个人能照顾家庭,那这个人只能是湘云。湘云做这个工作可以兼顾孩子与家庭,一举三得。凌云当时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可以拒绝。
刚开始他们两个人各做各的,配合得还算可以。虽然见面时间是少了些,可终归都是为了孩子。凌云一直专注于技术,对于婚姻之事并没有太高要求,一切都只是在适当的时间做着适当的事情而已。他想着湘云应该也一样。当初双方父亲订了这个亲事,凌云没有做过多的思考便答应了。因为他想着大家都有相当的年纪,是个成年人,应该就有成年人成熟的思维模式,大家谈对象就是奔着相互间找个伴而去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做着做着,就跟保险公司的上司做上了情人。
这些都是凌云跟子怡说的。
那天晚会过后,子怡就真的去找了凌云要了电话号码。子怡本来样貌不差,加着那天他不知道是心情差还是怎么了,喝了不少酒,对子怡的唐突行为居然不以为然。后来两人接着去酒吧一直到了凌晨都舍不得离散。就这样,他们惺惺相识,彼此走到了一起。
子怡知道了他跟她不在一个厂区,且大家专注的领域不同,他做技术,她做后勤。
“你明知他有老婆了,你还一个头撞进去?这样不太好吧!”晴看着子怡,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她的担忧。大家都在同一个单位,要是子怡真的跟凌云在一起了,难免八卦之人会添油加醋散布谣言,怎么着都是子怡的不对。晴心疼子怡。只是看着好友一副沉迷的样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才好。
“他说她的老婆利用上司手中的权利,像独霸朝纲似的,把保险公司的好多事务都霸占独揽,这得有多大的野心啊!看样子不容易对付,你觉得我有机会说服她离婚吗?”子怡对晴的劝说充耳不闻。
她太记得那几个跟凌云一起度过的夜晚了。她分明看得到他眼中的疲惫。要不是为了孩子,他是断然不会再继续维持这一段失败婚姻的。他睿智,对技术专注,对感情专一,没有不良嗜好,且外貌长在了子怡的审美上。一直以来,朋友都有介绍不少男性给子怡认识,但是子怡总觉得缺少了一点叫做“感觉”的东西。这个东西很奇妙,大家没法描述它的真容,但是它却真实存在。只要感觉到位,一切便会“水到渠成”;相反,要是缺乏这个东西,客观条件尽管再好,也进不了子怡的心。子怡看到凌云的第一眼,眼里就有了光。
凌云接受不了他的另一半出轨这是事实,她没有做第三者,她只是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她退出,然后她再加入的一个机会罢了。她没有伤害了谁。她和凌云在各方面都很有默契。她喜欢他的外貌,跟他站在一起,自然而然吸引着周遭的目光;她喜欢他的睿智,她会听他讲很多专业上的知识;她喜欢他的大男子主义,喜欢他的一切一切......而他则喜欢她对他的崇拜,愿意听他诉说,给他安慰,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们就这样,保留着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好几个月。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离婚?”子怡不止一次问凌云。可凌云的回答总是无凌两可。他曾经说过,要她再等等,等时机成熟再说。
“什么才是成熟的时机?”
“现在孩子才一岁不到,起码等孩子再大一些吧。”
“那是要大到什么时候呢?幼儿园?小学?初中?还是要长大以后?现在孩子还没懂事,父母离婚对他们可能伤害还没那么大。”
“你给我点时间好吗?现在单位正在评优,我不能在这个时间出现问题。”
“那我怎么办?我是那么地信任你,你骗我!你曾经说过要跟我出去看雪的,都一个月过去了,再不去冬天就要结束了。”子怡眼里衔着泪水。
“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时间时间,都已经多久了?”
那一次,是子怡第一次哭。一直以来子怡都很听凌云的话。他让她不要下班后给他打电话,她照做了;他让她在公司不能跟他有亲密举动,她也照做了;他甚至让她把孩子打掉,她也照做了......为什么尽管如此,还是没能得到他全部的爱呢?为什么?难道是那个女人从中作梗?子怡想到要去找他的妻子谈判,她知道那人叫湘云。
“你觉得是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不主动问问他他平时是怎么对我的?他现在的岗位来之不易,他是不会放弃的。你让他跟我离婚然后跟你在一起?不可能。你要不问问他愿不愿意辞职跟你在一起?我赌他不会。你以为他很专一,其实他都是装的。他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为了自己,其他所有人都可以牺牲。”那天子怡找同事找到了湘云的联系方式。湘云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在了子怡的脸上。她不愿意相信凌云是这样的人。
(三)
一次又一次地发信息,对方的微信始终是静悄悄的,不管她如何刷新着网络。叫他出来,原是想跟他当面说清楚。但是凌云自始自终只是回了一句“等等”。子怡在那个寒冷的午后,坐在公园里等了他两个多小时,陪着她的只有一共一百三十二片落叶……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真的是我吗?一点都不像!”子怡嫌弃地别过脸,不想再看这个虚假的自己。为了他,她好像一再退让。她原来也是一个阳光的女孩,怎么现在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常听说“女为悦己者容”,她不自觉地笑了笑。拿起一片棉巾,喷上一些卸妆水,把刚画好的“眉毛”洗了。歪歪扭扭地,像条虫子似的。她不晓得为什么卸妆还需要用专门的卸妆棉,明明看上去就跟一张湿纸巾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稍微小了点而已,为了他,她愿意把自己最好最贤惠的一面表露出来。
晴告诉她,卸妆有专门的卸妆棉,洗脸会有专门的洗面巾,化妆也有专门的化妆棉,可这些“棉”在子怡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她都已经没有“悦己者”了,还理什么容妆呢?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什么时候自己可以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子怡喜欢看雪,去一个有雪的地方如何?子怡心想。
拿出手机,默默地把某个人拉到了黑名单里,算是给自己一个了解吧。抬头望向外面的天空,此时北方的雪景一定很美吧?虽然错过了最佳的赏雪时间,但是子怡觉得,现在自己去看,应该也不会太迟。以前是她很执着一定要有人陪着去看才好,于是她不惜花费心思去做各种的努力,最后落得自己都鄙视自己的下场。现在难得心中清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黑夜给了她黑色的眼睛,她应该用来追求光明,所有她能看得到的景色都是最美好的景致。子怡深深呼吸了一下这自由的空气,睁开眼,心想,真美!
一个人看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