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闪烁的夜晚
【齐帆齐微刊】
70年代的苏北农村,还没有通电,一到晚上黑灯瞎火。
夏天大人们下午下地前,会早早地熬一锅大麦糁子粥。
那时候的农村,天很蓝,水很清,风刮到身上清新飒爽,记得那时的我们还是吃堂里的河水。
傍晚,农家晚饭都比较早,人们从劳作的田地回到家里,从屋里搬出桌凳摆在自家门前的露天大场上,喝着不冷不热的糁子粥,就着门前酱缸里捞出的酱黄瓜、酱豆角、酱茄子根蒂,吃得津津有味。吸溜吸溜地喝粥声,咯嘣咯嘣地嚼着小菜声,此起彼伏。席间交流着田地庄稼长势、农令时宜。
不速之客的蚊子,频繁造访,在桌子周围嗡过来嗡过去,芭蕉扇子、蒲叶扇子、掌声“啪啪”地欢迎它们的到来。那时没有杀虫剂,多数人家连蚊帐都没有。
大人们吃过收拾碗筷,我们小孩则头顶芦席,或者胳肢窝夹住卷起来的苇席,急匆匆地赶到生产队大场上(社场),去抢占席位,安营扎寨。
生产队的社场很大,足有三个足球场那样开阔,地面平整光滑,奇怪的是,那里的蚊子特少,因此,每天晚上多数人家在社场上睡觉。
落日余晖洒下来,一排排的芦席、蔑席、竹席像排列整齐的纸张一样井然有序。
夜幕降临,劳作一天的家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悠闲地摇着扇子,夹着床单被单,抱着用小脸盆做的枕头,结伴而来。
“二狗子——”
“小开子——”
“三林子———”
“小慧子———“
…………
大人们扯开了嗓子寻找着自家的营地……
偶尔有人拿着手电筒帮忙寻找,因为有的小孩白天皮闹,晚上累得早就睡着了……
成群大老爷们,仰着脸围坐在肚子里有诗文的说书先生面前。
先生小铜锣边“噹”得一响:“话说曹操拼命突围,逃离了赵云的追杀,⼀路逃⾄南彝陵⼤路,⼈饥马困,曹操命令⼤家就地暂时歇息,曹操⼜忽然毫⽆来由地仰⾯⼤笑。笑得⼤家莫名其妙,曹操说:“我笑诸葛亮、周瑜毕竟智谋不⾜。假若是我⽤兵时,就在这个去处,也埋伏⼀彪军马,以逸待劳,我们纵然脱得性命,不免重伤。他们看不到这⾥,因此引得我发笑。”
⼤家还来不及称赞,正说笑间,“噹”的⼀声炮响,张飞带了⼀军杀出来,曹操⼀见拨马溜了,众将⼜是拼命死战,才得逃脱。
曹操逃脱了张飞的追杀……”男人们听得紧张,不时争论激厉,甚至有的人用旱烟杆不停地敲打的脸盆底……
大妈小媳妇们,张家长李家短;大姑娘们则围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大人们到位后,就是我们小孩的自由时间了。三五成伴,抢过大人手中的芭蕉扇,朝社场河边芦苇跑去。
夜晚的天空,满天星斗,熠熠生辉。萤火虫提着灯笼,悠闲地飞到东、飞到西、飞到南、飞到北……
我们看准一个,使劲地上下扇,有时追得好远,全然不顾脚底下的黑暗和磕磕绊绊,有时凑近把它扇落在地,小心地捏起它的翅膀,一双双好奇的双眼盯着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屁股在惊呼。
有时为了一只萤火虫,几个小伙伴你争我抢,手持扇子狂扇乱舞,结果,无奈地望着它越飞越高,逃之夭夭…………
逮到的萤火虫,小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玻璃瓶里,放在枕边。
社场声上渐渐鼾声传来,忽高忽低,年长的老者在社场的上风头,燃起来几堆碎麦売和碎麦芒来驱赶偶尔偷袭的蚊虫。
待社场上悄悄静下来的时候,我们摸到自家人的身边,蒙上薄薄的床单,枕着喜悦,甜甜地进入梦乡……
于是,村庄和这个社场露天大营房沉睡在静谧的夜色里……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罪过罪过。当时没人教我们萤火虫是益虫,也根本无从知晓。那时的我们可以用“无知者无罪”来原谅吗?
夜晚,霓虹闪烁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流、高楼大厦林立,喧嚣了一天的城市,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透过窗子,晚风习习。
万家灯火的夜晚,抬头依然看到深邃的夜空,遥远的星辰,可是没有找到那一闪一闪的小精灵,它似乎离我们已经年代久远,它甚至消逝在梦里的故乡……
望着遥远的夜幕,好想回到故乡,吸一口帶着青草芳香的气息。
好想回到故乡,掬一捧清冽的河水,浸润一下疲惫的心扉。
掀开冒着热气的木锅盖:习惯地喊一声:“妈,今天吃的啥?”
闭上眼,故乡萤火闪烁的夜晚是那么亮、那么美,那么让人念念不忘……
文:馨莲
图:网图侵删
(齐帆齐商学院2022年度写作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