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叶寄朝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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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牙齿真挺好的。”体检的时候口腔科那位头发花白的大夫给我检查完起身说了这么一句。
我保持斜躺姿势愣了片刻才想起道一声谢谢。
两个月前,恬妞就约着一起体检,一是因为天气太热,二是因为刚结束了一场似是而非的恋爱,情续或多或少有些低落。
自从公司体检转到体检中心,我对体检的恐惧已经大为改观,不用再挤挤挨挨地钻在人群里见缝插针还要看医生不耐烦的眼神,有专人陪同跟着手机提示走就可以,这不,还享受到了亲切友好的服务。
我一直认为家祖有着不容置疑的胡人血统:深目、高鼻、齿白、天然卷曲的头发。遗憾的是到我这儿就打了折扣,只剩下一口好牙了。
每逢家宴,几位堂哥若能齐聚一堂,那一定是特拉风的一件事,所有服务小妹无一例外都眼带桃花一眼一眼往他们脸上瞟。
他们聚合了优质的遗传基因,又通过孜孜不倦的努力,事业有成,举手投足间或温文尔雅或果断利落,每个人的婚姻恋爱史,都值得书写一段。
用最世俗的目光来看,嫂子们未必都花容月貌,但可以肯定的是,通情达理各有千秋,是哥哥们过关斩将辛苦追来的。
这给我很大鼓舞,以至于刚毕业那几年我盲目乐观,幻想着骑白马的王子从天而降然后一往情深非我莫属,罔顾他国公主的苦苦哀求拉着我同乘白马绝尘而去。
但现实毫不留情粉碎了我的清秋大梦,眼看身边的女孩子一个个挂着幸福的微笑同情地安慰我:迟饭是好饭,然后一扭头就牵着高矮胖瘦不等、年龄大小不一的男人婀娜多姿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就像小时候玩木头人一样,被蒙在鼓里还津津有味定在那里,别人已经各回各家,最后剩下我迟钝的茫然四顾。
好在我还算一个乐天派,有着极其理性的思维习惯,首先从外至内检视了自己,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貌,可也算得上眉眼清秀,这不还被专业人士夸赞牙好嘛,牙好胃口自然就好,吃嘛嘛香,我坚信多大的事一顿饭就可以解决掉。
至于内在的,如果本人不太好客观公正的评论,那位几年如一日专业打压我的同学兼同事恬妞,早已经铁嘴直断:“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单看你还好,但是跟你那几位哥哥比就逊了。你家三哥就不必说了,就小五哥和你站在一起,我都只能看见他。你心里就是住了一个汉子,是非观念太过强硬,哪能非黑即白呢?还有,什么事都是一副放着我来的样子,每天从洗脸到出门都不用三分钟,被子叠成豆腐块,衣服一年就是白衬衫黑裙子冷冷清清的一点儿不风骚,你以为在军营呢,正常男性都没有推倒你的欲望,所以你活该单着。”
“风骚?我凭自己本事吃饭,还要卖弄风骚?”我色厉内荏冲她叫嚣。
“你会万般风情绕眉梢吗?”冷眼上下打量我一番,一时间我觉得她目光所到之处,基本体无完肤了。
这下我底虚了,思来想去造成这个局面也不能怪我咯,父母大人都是军人,从小又是在部队大院听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长大,难免硬朗一些,再说洗脸吃饭一直是就着家里人的节奏走的呀,要不说生存环境很重要呢。
挫败感油然而生,从体检中心出来我有气无力地和恬妞说:饿了。
恬妞不屑一顾,她开了车拉着我一边按着导航走一边不忘继续数落:“就知道吃。你知道崔辰为什么不和你玩暧昧了?”恬妞就这点爽利,从来不会顾及我的情绪,“他说和你在一起就像一哥们儿。”
我去!太伤自尊了。
所以,男人心目中的女神标准是什么?吃饱饭往公司走的时候我利用碎片时间努力思考。
曾经我也不耻下问问过几位九零后的帅哥:未来想和什么样的女孩子共度余生?
他们都装着很沧桑的样子说:余生太长,我想浪迹天涯,但是,随即秒切换,几乎像商量好的一样说:当然是漂亮的女孩子,生物进化学优胜劣汰的准则嘛。
虽然都是麻省、斯坦福精修人工智能和物理学科的毕业生,但是答案过于直白浅薄让我一度很怀疑是他们人生阅历太浅。
我虚弱地丢下一句:当生活的琐碎耗损着两个人的爱情时,美貌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好吧,你们可以说这纯粹就是自欺欺人,但是我的那几个内外兼修的堂哥当真是践行着着娶妻娶德,尤其是我那位只比我大了三个月的小五哥,怎么形容呢?哦,恬妞是这么说的:“那简直就是一妖孽!”
他的前半生简直就是轻飘飘,干什么都易如反掌以至于老是一副不甚寥寥的姿态,看着让人有低调地揍他一拳的冲动,当然最后都屈服于家里敬老尊长的压力太大,一直没有得手,每每此时他都会笑弯了一双桃花眼:“不战而屈人之兵呐。”
但是,后半生当他遇到了叶子,我终于明白老祖宗留下的箴言: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他几次喝得迷迷糊糊还不忘记家规森严只得投奔我来,恬妞和我费劲吧啦把他拖到沙发上听他喃喃低语“叶子、叶子”,我们总要驻足留观半晌,甜妞嘴里啧啧有声:“暴殄天物,罪过罪过。”我则暗搓搓地笑:报应、报应。
简短截说,妖孽表哥最终被我从未谋面的叶子收服,我因此着实扬眉吐气了许久,也更加钦佩这位女侠。
刚到了公司,仰头看了一眼在阳光下黑沉沉的庞然大物,叹了口气和恬妞往大厅蹭,要是体检项目再多点就好了,人体器官由内至外细细查来……
“想什么呢?一脸痴迷样。”肩上被重重拍了一下,美梦惊醒后的惊慌失措让来人更加快乐地笑起来,我一听这熟悉的笑声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我的职场,能不能不要闹?”
小五转过前头,先是很和气的和恬妞点头微笑打完招呼然后一脸调侃:“不巧我也是来办公事的。”
我板着脸按了22,然后看他,他嘴角上扬:“你的年龄。”
我深知自己在牙尖嘴利上不及他万分之一,于是咬着牙按了26,他哧哧笑道:“怎么不喊小五哥。”
“小五...砸”我后一个音含混着念出来,他浑然不觉只顾点头,倒是旁边的恬妞忍不住轻笑起来。慢着,仿佛还夹着一声短促的笑,此时电梯门开,我到了,小五在后面说:“待会儿我请你下午茶。”
我一边下电梯,一边扬手挥了挥,旋即盘算着楼里新开的那间茶餐厅我一直嫌贵,正好借此机会可以好好敲他一下,当哥的岂是那么便宜。
恬妞想必在后面又流连忘返,久久不见跟上,我也懒得理她,她回回见过小五哥都要批评一通:你家真是旺男不旺女。
我早已经习以为常,左右就是我一个女孩,祖宗们估计也是权衡再三从大局出发只能照顾大多数的子孙,换我也不一定会做得更周全。
老胡上月体检三高了,目下正抓紧一切时机减肥瘦身,放着舒适的抱椅不坐,晃动着硕大的身躯在走廊来来回回踱步,我坐下正看到他,脑海里闪现着他不舍弃世的诸多因素,丰厚的年薪除外,老板还额外开恩带薪休假,年年带着美貌的小妻子坐头等舱在海外晒太阳,一招不慎,万贯家财和娇妻岂不白便宜了旁人。
“啪嚓”案头摔下一个夹子,“祖宗,行不行啊你?一味的迁就就是犯罪,你以为签这名是练字呐,这是品牌!”
我无视老胡气喘吁吁夸张的斥责,低着头打开看,是昨天林林让我签的一份预算报告,飞快看了一眼,原来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她把一个单价小数点很随意的往后点了一下,这样老板看着不血压升高都难。
我摸了摸额头,委实也有点羞惭,因为崔辰的缘故心神不宁也是有的,但是这么低级的错误很令人伤颜面,想着一会儿那几位小男生呵呵的样子,我听着老胡絮絮叨叨的声音顿觉烦心,平时喜欢媚上邀功就不说了,遇到一点事就大呼小叫,一副当初我怎么说来着的模样。
“老胡,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怎样,今天我还告诉你了,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一出闹剧,老板急功冒进,你不效仿比干、伍子胥冒死进谏就算了,还推波助澜谄媚祸主。”
老胡一着急就结巴,听我说完颤巍巍地指着我说:“你,你说我混到这步容易吗?老总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稍有不慎就被打回原形了,我的房子、车子、儿子、老婆怎么办?”
我也是知道见好就收的,大家都在一个平层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能赶尽杀绝,于是也不再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