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汤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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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的闹铃声响起，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摸索了好一会，终于在闹铃响了五分钟后，制止了搅人清梦的声音。身旁的男人依旧鼾声如雷，她暗自庆幸，刚才聒噪的铃声没有吵醒他。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一角，顿觉得一股凉气袭来。拿起掉在的毯子，披在身上，赤脚走出了房间。

十一月的北城，比往年都要冷上好几度。

又到了该吃火锅的季节了，想到这，她不由得看向卧室，是他的最爱，也是她的噩梦。

比起空气中凉薄的冬意，她恐惧那火辣的锅底，灼烧着她每一寸的皮肤，入侵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热油上下翻滚，九宫格里跳跃着大片大片的肉卷，它们绻起薄如纸的身体，只为了早些逃离不属于自己的舞台。

浴室镜中的她，面色苍白，嘴唇上布满了干裂的死皮，隐约渗出了丝丝血迹。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微微的痛感，混杂着一丝腥甜。

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撕掉了唇上的破皮，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唇上火辣辣的。就和她记忆中第一次吃到红汤锅一样。唇部微麻，辛辣的唾液在嘴里搅动，刺痛的灼烧感沿着食道缓慢侵入小腹。那一刻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游走在全身，让她本就破旧的身体变得千疮百孔。

“我就说她吃不了火锅嘛！你输了，拿钱来！”

“我们这儿的男娃娃，怎么会找一个吃不了红汤锅的女人呀！”

他们一手叼烟，吐出的烟气盘踞在她的头顶。或许是被那些话刺激到了，她低头不语，只是一味地红了眼眶。

男人就坐在她身旁，眼泪落下的时候，他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语气温和，带着笑意：“玩笑而已，不要不开心。”

说着他捞起锅里的毛肚，放到一个干净的碟子里。又朝上面撒了些辣椒粉，推到她的面前。

意思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沸腾的火锅，热气持续散发着，映射出各色迥异的神态。她观察着那些人，暗自描摹着，油腻腻的脸蛋儿，肥硕的肚腩，只剩一根带子的夹脚拖鞋。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吐了……

浴室中的雾气渐渐散去，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

“唇膏呢？蓝色的小罐，去哪了？”她翻遍了浴室柜里每一角落，明明之前在第二层放着。小小一个，跟手掌心差不多。盖子上面印着醒目的一个大红唇。

她将柜子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本就不大的浴室，被挤占的满满当当。

一地的瓶瓶罐罐，她一个一个拿起来，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圈。

一无所获。

蹲得有点久了，她起身敲了下发麻的小腿，又盘腿坐了下来。冷冷的地板上全是他常用的东西，栀子花味的洗发水，青瓜味的沐浴露。甚至还有草莓味的磨砂膏。

那些香精调和的味道，像是冬日里的火锅。浓烈的味道让人持续上头，却缺少了一味良方。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覆上她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双眼，心中涌上的暖意将她紧紧包裹。她再次抬头看向窗外，视线停在了废纸篓上。

一抹熟悉的色彩晃进她的眼睛，她伸手将它拿了出来，小心地擦拭着。就算被丢弃，也会找到，只要有人惦记。

失而复得的惊喜冲破了她波澜不惊的心绪，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和煦的晨光也在此刻变得耀眼。

她转身离开浴室，突然间一个高大的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见过我放在柜子上的蓝色罐子吗？”她率先开口，故作轻松。

他好像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侧身走进了浴室。

“没有用的东西早该丢了！”

片刻的沉默后，她转身离开。

她习惯在小区里散步，一地的落叶，走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有时，她故意将堆放整齐的落叶用脚抖落一地，铺成一段小路。大着胆子，一步一步踏上去。

往日道路上凌乱的树叶如今变得分外整洁。

远处飘来一股烟味，原来是有人点燃了那堆树叶。还未燃尽的树叶随风而散，零星的几片叶子落在她的脚下。

她掏出那罐费尽心思找到的蓝色罐子，毫不犹豫地丢向那堆正在燃烧的树叶。

一段不存在的路，没有人走过，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