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师范生是个"谜"
漫长冬天积蓄的生命力，终于为即将到来的春天献上了最好的礼物。
2020，在这个特殊的冬天，作为平民百姓的我们，因为疫情，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主动在家隔离。减少了走亲访友的机会，却多了更多沉淀力量的时间。
终于，“病毒”被我们凝聚的力量慢慢打跑了；终于，远赴前线的战士能回家和家人团聚了；终于，也能穿上好看的衣服，上街和朋友吃火锅聊生活了；最终，我们都会迎来生命的复盘。
——写在前面的话
和三两个好友，坐在奶茶店，点了杯咖啡，聊着我们的近况。朋友应聘上了中国交通电台的工作，真是羡慕她一路还算开挂的人生，应届考上研究生，读着自己喜欢的专业，如今又拿到了自己钟意的offer;另一位好友，企业经理聘请她去广州上任，包吃包住，工资可观，真替她开心;对面的女士，在邮政上班，刚结婚不久，老公是人民警察，最近全家又添了个可爱的女儿，看着很是幸福;坐在我旁边的女孩，在县城的一个公立学校上班，虽然目前还在起步阶段，但前景很是可观，心里暗生不甘......
扭头看看自己，似乎还在原地踏步。被朋友一句话戳进心窝子里，“你比我们似乎困得更严重”，我竟一阵鼻酸，万般无奈。
踏入教师行业，已有近三个年头，在农村的这所中学已经度过了“青春合约”的三分之一，日夜与它为乐，岁岁以它相伴。我见过凌晨5:30微微日光中的它，我也见过半夜12:30满天星辰下的它，我目睹过它灰蒙的过往，也瞟见了它现时的美丽，却看不到我遥不可及的未来。它只知我每天满腔热情，夙兴夜寐，却不知我内心的茫然与困苦。
前面的路越来越谜，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却又不得不向前行，只见团团迷雾，怎么也拨不开、散不去。我虽知道我想要什么，却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这也许不是我一个人的无奈，更是很多免费师范生的无奈和困扰。为什么要特此申明是"免费师范生"呢？我想以这篇文章来谈谈"免费"和"师范生"，不是像"免费"这么好听，也不是如"师范生"铁饭碗工作想的美好。
一年又一年，六年又八年
关于“免费”
“谁人都曾想天上掉馅饼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人可曾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两句话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我经历“免费”的心态变化。尤记得2011年夏天，家人们听到可以报考公费师范生的激动和欣喜，那简直比天上掉馅饼更为开心的多。那时可以报考的名额还非常有限，我们学校仅有2个名额可以报考第一师范，对学生成绩要求很高，成绩冒尖儿才能考上，所以很多人想报考都没有勇气。一时间爸爸妈妈、家里亲戚、学校领导都来跟我说，“这个机会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你只要考上了免费师范生，就可以为家里可以减轻一部分生活压力。重要的是！不用面临就业压力愁工作了”。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衡量利弊，那时的我也非常信任这些关心我的人们，那时的我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我做了一个大家都希望我做的选择，拿到了很期待的一师通知书。一下子我就成了邻里街坊的小名人，用大人的话就是，我有了一个“铁饭碗”，小小年纪就可以吃“国家粮”了。我也尤其自豪骄傲，能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躲开了那看似可怕的高考，直接晋级成了14岁的“大学生”。对于这一点，到后来我跟网友谈论我的学历时，从对方的不知和惊讶中，还能找到自己的傲娇。在他们看来，14岁就能从初中升大学，真是了不起。那时，“免费师范生”招生并不广，我们也还只是第二批6年制“小白鼠”；那时，对于“免费”读书，对于奖学金，确实很吸引；那时，能够去省会城市“长沙”读书，才是我的真正渴望；那时，觉得8年也没有那么长；那时，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能成了一只家鸟......
然而，“免费”并没有你想的理所当然，我也知晓不会理所当然。求学6年后，你就不会是当初那个看到“免费”就欣喜，看到“长沙”就渴望的稚嫩小孩了。走上工作岗位后的你，你会发现“免费”和“8年”两个词眼，让你承载的重量和付出的代价，你就算做好了心里准备，它们还是会不断地从你的脑海里跳出来提醒你，你只能也必须得这样。
特别是当我看到教育体制内对我们“免费师范生”的变相要求，我只觉无奈又感无力。刚毕业的时候，想着先好好学习、积累经验，才能拥有走向更大舞台的资本，却不知我所在的地区，根本不给你有靠近大舞台的机会。例如，免费师范生不可以参加城乡借调考试，不准参加本地的教师招聘考试；免费师范生参加市里的教师招聘考试，必须要所在学校校长签字同意......
“肥水不流外人田”被这个城市演绎的淋漓尽致，虽然说自己是“肥水”，有点过于自夸了，但是变相的体制大概就是这个意图了。我想说，难道就不能允许人往高处走吗，难道就一定要将前行的路堵死吗，难道免费就要负载这么不堪的重量么？心理学理论称，你在某件事上，对一个人逼得越紧，越限制，他渴望就越大。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师范生宁肯违约交钱往更适合自己的地儿，头也不回地走去，不是不热爱，不是嫌弃，不是不愿意，是教育让我们眼界更开阔，思维更深邃，却让我们的发展越来越受限制，强制性地限制我们，谁又还会对它多大的希望呢......
关于“铁饭碗”
前文谈到了很多自己的无奈和茫然，并无丝毫暗指我们一师范不好。诚然，它是美好的，教会了我很多；我热爱这个学校，也很热爱教育。最终，我也成功拿到了人们说的“铁饭碗”。
毕业前的实习，我到了本地的一所山顶上比较偏僻的农村小学实习，条件相比现在而言当然是艰苦的多，经常停水的教学楼里灰尘漫天，坐在冬天的摩托车上寒风刺骨，但是那段记忆尤为深刻。似乎是它开启我为人师者的大门，初次体验站在讲台上的幸福、批改作业时的快乐、学生带给我的温暖。可能我们教育局的安排就是遵循这个理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先把你扔到艰苦的环境中让你自生自灭，也不管你是否能承受得住风雨，再生存下来。在这一点上，我有事实根据，我们一师范的新化实习生，除了家在县城的或者家族旁系厉害者，实习学校就落的好些，其他的基本都很偏僻。我有一个朋友，听她讲她的实习经历，跟她比心酸，我这都不算什么。她在实习期间，孤立无援到曾一度抑郁崩溃，好在身边有同龄的朋友陪着她、开导她。看吧，这就是的“铁饭碗”的前期待遇。这固然不是什么矫情、脆弱，而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坚强的“零点”，当生活真的到达了零点以下，再坚强的心灵都会瓦解。
正式工作，我到了镇上的中学工作，又让我想起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到现在为止，已经快担任了三年的班主任了。刚毕业时，曾想过直接放弃“铁饭碗”，但是似乎有太多我不能割舍的东西，使我止步不前。虽然社会在变，科技在变，但大人的思想很难变。家人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觉得，我手里的这个“铁饭碗”已经盛的够多了，你要懂得知足常乐，别人羡慕还来不及，而你还想好高骛远。身边的同事，似乎也很安于眼下的工作。
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异样，有点眼高手低，有点心高气傲。
我没有勇气毅然决然的放弃这个“铁饭碗”，也不知道没有了它，我拿什么吃饭，更不知道我换了个饭碗，会不会吃的更香。复杂又未知的事物削减了我的傲气和动力，于是我停在了原地。
我想平衡自己和家人之间的利益，找一个更好的支点满足自己和家人。我开始在心里盘算着，那时我才刚毕业，既然暂时不能动，那就选择在原地积蓄能量，我想总能抓住机会迎来生命的复盘。毕业后第二年，2018年，教育体制比较涣散，教育界内鱼龙混杂。还记得那一年，有一位化学只考了4分的人，竟然也应聘上了化学老师；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县招聘高中历史老师4名，5人报名，1人放弃，于是直接进入了面试环节，我们学校一位外地来的女年轻，还在感慨错过一个绝佳的机会......确实，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也很想去试试，所以去搜索了很多资料，后来得知，本县内不准有编制的免费师范生报考，犹如五雷轰顶，我自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我就再等等吧。看到学校里的其他以前一起共事的老师，都前后参加了城乡考试，到了县城或县城周边的中小学工作，我想我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准备，听说也只要3年就参加城乡考试呢。于是，我又开始询问、调查、搜索......当看到城乡教师借调考试的文件上，那刺人的几个刺眼“免费师范生除外”，我内心的热情瞬间转化成了愤怒，我不知道这是意欲何为？
我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我本喜欢教师这个职业，我想大鹏一样展翅高飞、自由翱翔，可亲爱的你却将我培养成了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供一方人家快乐幸福，可它想如大鹏一般，让大千世界看到它的英姿。
我依旧想凭自己的力量，去寻找那一个平衡点。在认真负责自己工作的同时，也不忘学习提升自己，经常关注与教育相关的信息。既然在本县行不通，那就试试娄底，或者其他外市，但却再一次拜倒在了现实面前，准确的说，拜倒了这变相的教育机制面前。当得知，参加笔试、面试需要得到校长的意见许可，我知道这基本不可能了。这一次，我没有愤怒，只是身感无力。在它面前，我是那么弱小，奋力挣扎，也无法飞起来，只因羽翼不够丰满......
是的，你拥有了一个“铁饭碗”，一个轻易不会打碎的“铁”饭碗，一个你轻易不能换的“铁”饭碗，一个轻易不能变大的铁饭碗......要说，没有机会打碎吗？真的换不掉吗？没有能力变大吗？有啊，我们可以不要它了，我们可以违约赔钱，按工资违约，然后舍弃这个曾经给了很多幸福、成就的饭碗。但是，绝非轻易，也很难找到平衡点。上帝为你打开一扇窗的同时，势必已经为你关上了那扇门。两全其美，真的是世间难得。你又是否能又受得住“铁饭碗”的重量呢？
当然很多湖南其他地区的免费师范生，并不像我们这里一样。例如，我一个大学室友所在的地区，实习时可以自由选择城区学校，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可以先跟前辈学习打磨，提升自己，毕业后可以继续留在实习学习工作两年，再调往周边的学校，也并没有限制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是的，我们作为农村教师，要为农村教育做贡献，在存有某些上进想法的同时，我对教育不会有丝毫怠慢，如果学校领导看到这里，请允许一个年轻教师存有的对教育的热情和进取。
关于其他
接下要说点实际的问题，大学还未毕业、还在实习期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和意识。那时，我和大学室友一起视频聊天，谈着自己的实习近况，其中不可避免的就是聊到朋友、恋爱。那时我们就知道我们免费师范生毕业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朋友也好，爱情也罢，随着距离的产生，很多都会慢慢变淡。都说“毕业季，分手季”，我想不光是恋人，同在也在表达着朋友的分离吧。
昔日，在大学里玩的好的朋友，实习一开始还联系，时间一长，自己的生活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过得怎样，也就是玩的紧要好，才会时不时联系。一般会觉得，你都不和我联系，我为什么要主动联系你；二来，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件占据自己主要时间的事，暂也无暇顾及别的。慢慢的，大家感情也就淡了，也没那么在乎了，也开始变得无所谓了。曾经占据了自己整整6年青春的同窗，曾经那个也与自己形影不离的闺蜜，曾经那些与自己无话不谈的朋友，也随着毕业后的各奔东西，慢慢远去。
为什么对于免费师生，这份友谊是这么的可贵，又再慢慢生疏到不再联系了？走到一起的时候，我们才14.15，离开时已经20.21。与一般的大学友谊，我们相识的年纪更小，同窗的时间更久。但是，工作后，我们这群有志的青年们，都想干出自己的一番成就，让自己快快成长、得以重任，于是没日没夜的辛勤工作，和朋友的友谊在一天一天的互不理会中慢慢消逝。特别是我自己，我只要狂热一件事情、热衷一个目标，我就会忘乎所以，我想这就是我慢慢与以前大学好友感情变淡的原因。等到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做点什么挽回时，已经不是当时的那种感觉了，不是没有了感情，只是我们已经习惯不聊天、不联系的相处模式，现在突然聊天、联系，还会觉着有些变扭。
这就是“免费师范生”赠给你的友谊，也是你毕业后可能要承受它带来的变化。
说到恋爱，我想毕业后分手，这是很多大学毕业生会经历的，不足为奇，也不需要感慨。我其实想谈谈，作为“免费师范生”恋爱的限制和困扰。
我谈过几段恋爱，最长的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后来实习的时候，分手了。然后，大学的最后的一个学期，和一个已经在工作的男孩子，谈了半年。毕业后，不到三个月就分手了，那时我俩工作都很忙，都无暇估计对方，总是计较谁付出的多些。再后来，很久都没再谈恋爱。一是因为距离，距离虽然产生美，但是异地真的好难；二是因为没有资源，没有机会认识优质男，没有遇到合适的。有段时间，我很沉迷网聊，通过社交软件认识一些男孩子，碰到三观合拍的，就会聊到很晚，边聊边对着屏幕狂笑。
我以为，只有我因为偶尔寂寞或空虚，才会通过网络来结交朋友。但是，我同样发现身边和我年纪相仿的女老师，也是免费师范生，和我一样也会通过某些社交软件结交男性朋友，偶然发现他们还能通一个小时以上的电话......这不是一种罕见的现象，对于我们这些二本大学毕业的年轻女老师，“高不从，低不就”是我们的真实写照。虽然大学刚毕业的时候，那时年纪尚小，不用操心，我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造作、包装。慢慢的你会发现，你被圈在一方天地，你的圈子真的狭小的不能再狭小，你接触的男性少的不能再少，你可以选择的机会和标准越来越低......你被限制了，被困住了，你没有机会走出这个圈子，去认识更多的人，转来转去，每天都还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这让我们不得不利用网络，去认识更多的人，打开虚拟的空间，再从中选择。以前，我不会也不愿意公然承认自己的这种作为，我觉得这是情感上的失败，我不希望别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谁又不知道，通过网络建立起来的感情，是那么的虚无缥缈，甚至多半是虚情假意......谁都希望，有个喜欢又恰好喜欢你的人，常伴左右。但不知不觉，你已经到了这个不能一直停在原地等待的年纪。
这就是“免费师范生”带给你的某种隐形的限制，也是你可能要承受的情感压力。
如果你是一个已经工作的免费师范生，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像我这样的无奈和困惑，关于免费、关于铁饭碗、关于朋友、关于感情，都像迷雾般团团把你围住......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真希望我们能聊一聊；如果你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免费师范生，衷心建议你早点做准备，思虑清楚你的职业生涯和规划，一旦走向这个工作岗位，你是否能承载住这份重量，或许你给自己的，亦或是外在施加的，如果不能，一定不要犹豫;如果你是准备报考免费师范生的读者，请你一定要平衡自己的能力和条件，掂量掂量“免费”和“师范生”的重量，看似美丽的同时，也是带刺的。你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解不开锁的命运之门，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被锁住，困于一方。当然政策在不断的往好方面发展，谁也说不定你们的6年后会怎样。
写这篇文章，是情绪使然，一边敲字，一边叹气，还不时纠结。因无奈而叹气，也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情，寄托到了文字上，实质上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倒是心情更舒畅了些，待慢慢积蓄生命力，我还是依然对明天充满希望；因小心翼翼而纠结，在这敏感的社会体系里，深怕自己的某些言论就触碰到了不可触碰的地方，我也只是说出了来自一个"免费师范生"的心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