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题写作 | 盲禅小僧
文 | 鹤湖风光
夜色笼罩着九华山，晚风乍起，山雨欲来。神光岭下的藏经阁，犹如一个苍桑的老人，安息在漆黑的夜幕中。
旁边的禅房里，依然亮着灯光。一老一少，一师一徒，二位护经的和尚，正端坐在蒲团上。
老者法号惠隐，主持藏经阁，白眉鹤龄，不知山中岁月多长。
少年俗名王小天，僧号心智，年方十五，虽然生得面如冠玉，却眼睑垂闭，是一个双目失明的小和尚。
师父授言：“世上好语佛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这句诗阐释了佛学博大精深，劝人向善，人间深山藏古寺，僧尼静心修禅缘。”
小和尚恭敬地说：“心智记下了，谢谢师父。”
心智天资聪颖，虽然不能用眼睛感知世界，但他善于思索，常常对一些事物有自己独特的领悟。
师父考问：“徒儿，你怎样理解诗句中的“佛”与“僧”两个字呢？”
小和尚回答：“佛为主，僧为仆。佛是修行圆满的人，创世立言，普度众生；僧是正在修行的人，虔心向佛，讲经护法。”
惠隐方丈点头不语，徒儿小小年纪，少而岐嶷，说话总是出人意料，他相信心智还有更深的见解。
果不其然，小和尚接着语出惊人：“轩辕黄帝的史官仓颉造字，象形会意，鬼哭粟飞。“佛”字左人右弗，“僧”字左人右曾，佛与僧，一个不是人，一个曾经是人！”
师父听到后，笑道：“接着讲！”
小和尚又说：“佛不是人，已经跳出了三界，成为神灵，僧曾经是人，现在追随着佛，成为神灵的传道者。“佛”与“僧”两个字的左边偏旁都是人字，又证明二者离不开人，只有得到了世人的信仰供奉，佛与僧才能成就自己，引领众生。”
小和尚停了一下，没有听见吱声。师父白天传经，夜晚授文，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天气闷燥，师父或许已经疲惫了，正在打盹呢。
小和尚轻呼：“师父？”
“嗯，为师听着呢！”
小和尚关切地说：“师父早点休息吧。”
惠隐方丈微笑道：“不碍事，其实你的见解就是自身的禅悟，佛的境界广阔无边，你还可以更深入地参悟佛的玄机。”
小和尚欣然回答：“弟子对于“佛”字，还有另一种认识。我佛恩泽所及，应该包罗万象。“佛”字由“人”与“弗”两个部分组合，又像是警示，不仅仅是人，天地间一切生灵，都沐浴在佛祖的光辉里。就像九华山上的各种飞禽走兽，它们祖祖辈辈栖居在此，如同人间僧尼信众，同样在这里参拜并承受着佛的恩赐。”
九华山群峰起伏，重峦叠嶂，百分之八十的地方，人迹罕至。山上山下，古木参天，涧深谷幽，梅花鹿、云豹、黑麂、猕猴等珍奇兽类出没山壑之间，各种鸟类翔集，多达一百八十多种。
惠隐方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态严肃，声音苍洪：“阿弥陀佛！老衲领教心智小僧的高论了，你虽然双目失明，却天生惠根，将来必定修行圆满，造福九华！”
九华山自古以来，出过众多名扬天下的高僧，成就了九华山一个又一个辉煌时代。他们化坐升天之后，肉身千年长存，堪称世界奇迹。
江边一幅王维画，石上千年李白诗。莲花佛地九华山，方园百里，九十九座山峰，高出云表，美丽如画。曾经的九华山拥有过五百多座寺庙，僧尼如云，多则四千比丘坐禅，八方香客，群空冀北，名噪天下。
自从百年之前，九华山镇山佛宝“金叶大藏经”不翼而飞，下落不明，九华山再无仙僧出世。尽管山中不泛名人诗篇，帝王墨宝，天下之人照样𤋮熙而来，嚷嚷而去。但这里从来不是寻常的旅游胜地，失去了佛宝，对于一个千年道场来说，佛光暗然，仿佛东海被人盗走了定海神针。
惠隐方丈年逾古稀，早已活成九华山上的一页历史，他隐隐感觉到，心智小和尚法相禀异，将来也许会成为九华山上不世出的一代高僧。
心智俗名王小天，家住百里之外的安平镇，十岁刚过，一场怪病夺走了他的双眼，父母一步一拜，泪洒山门，将孩子送到了九华山。惠隐方丈动了慈悲心怀，赐号心智，收在座下，做了个唱经小沙弥。
王小天似乎与这里无缘，九华山九十九座群峰，纵然天坠雄姿，佛国如画，他却连一座山影子都无法看见。在他的感知里，九华山和家乡安平镇没什么两样，山上山下，不过一团漆黑。
王小天又似乎与这里有缘，九华山上的晨钟暮鼓，淙淙泉水，阵阵林涛，特别是满山满谷的啾啾鸟鸣，早早晚晚，声声入耳。他一点一滴的，用自己的耳朵代替了双眼，用心感知，在脑海里勾画出一方净土，一处人与鸟兽的共同家园。
春夏秋冬，山中岁月一天天增加，唐宋元明，历代经书一卷卷背诵。度人度己，在为香客诵经祈福的时候，王小天同样升华着自己的思想与灵魂，心同佛定香火直，眼似夜黑心月生。一颗枯萎的小树苗，落根九华山，渐渐吐出了新芽嫩叶。
惠隐没想到，心智不仅记忆力超出常人，还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在自己精心教导下，三年时间，勤奋不辍，学得盆满罐满，心藏经书，腹聚诗篇，并且得到了九华山寺院协会的关注，被破格录取，成为九华山佛学院里仅有的一名盲人旁听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 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心智小沙弥自小双目失明，这种遭遇，岂非更残呢！
前不久，惠隐奔走九华山寺院协会，以藏经阁方丈的身份，推荐心智参加全国佛教协会举办的一场传经大赛。比赛会场就设在莲花佛国九华山。历界全国冠军，都是强记半百经卷的高手，心智入山三年，尽管暂露头角，因为时间有限，距离夺冠，还差了一段距离。不过获得了这次参赛名额，可以增加阅历，将是一次不可多得的锻炼机会。
夜沉更深，一场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师徒二人各自归寝。
雨越下越猛，禅房外面山风呼啸。睡到了三更，一声炸雷滚来，心智小和尚一下惊醒。
伴着轰轰雷鸣，一道闪电穿过他的窗户，照亮了僧房，窗户外的一棵金钱树，枝叶狂飙，闪电中，惊现出一只鸟的身影，色泽艳丽，正在急促地上下翻飞。瞎眼小和尚并不知道瞬间的亮光，他侧耳细听，风吼、雨哗、林涛、竹啸，远处、近处、山上、山下，无数声音纷至沓来。
僧房之外，大自然正在演奏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风雨交响曲！心智的耳朵里，似乎听到了一种非常奇异的鸟鸣声。双目失明后，他的听力越发敏锐，月白风清的夜晚，每当师父牵着心智的手，漫步一条条青石板路，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听到百步之外的虫鸣声，时而逗乐师父，即兴模仿一些小动物说话，编造出离奇的故事来。
心智听到了两只小鸟的鸣叫声。一只绕着屋外的金钱树，上下盘飞，声音忽高忽低，夹杂着不安和无奈，在急促地嘶鸣着。一只声音越来越孱弱，显得痛苦无望，似乎卧在地下，拍打、挣扎着翅膀⋯
“叮当，叮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叮⋯当，叮⋯当⋯”
声音十分奇特，不断地钻进心智的耳朵。
心智突然想了起来：“这是叮当鸟的叫声！”
九华山一直流传着一句谚语，山里山外，家喻户晓。
“九华灵山有三宝，金钱树、娃娃鱼、叮当鸟”。
金钱树，娃娃鱼，香客游人时常目睹，心智的僧房前就是一棵珍贵的金钱树。
叮当鸟却极为罕见，差不多十年了，已经无人听过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更别说见到过叮当鸟犹如金雀般艳丽的身影。九华山区域广袤，覆盖着大片深山原林，属于鸟兽的王国。
叮当鸟，又叫捣药鸟，只要有幸听到它的声音，就能识别。传说此鸟是九华山上的药仙所化，每当春夏之夜，鸣于山野之中。叮当，叮当，优美动听，清雅幽脆，声声鸟鸣，宛如仙翁月下捣药。
晚间，与师父论禅的感悟还在耳边：“不仅仅是人，天地间一切生灵，都沐浴在佛祖的光辉里。”
心智不再犹豫，迅速起身，打开了门。狂风暴雨，迎面扑来，刹那间，全身湿透。立在门口，确定了方向，便轻车熟路地朝金钱树一步一步地摸索过去。
头顶上的叮当鸟，停止了嘶喊，飞进了金钱树的枝叶间。心智可以想象到，黑暗中，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紧盯着自己，守护着伙伴，不离不弃。
地上的叮当鸟，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心智蹲下身，双手着地，小心前探，一只可怜的小精灵终于捧进了手心。鸟儿没有挣扎，它或许知道，眼前这个瞎眼小和尚，在狂风暴雨的深夜，赶过来救了它一命。
树上那只叮当鸟，守了半夜，此时竟然展翅飞走，消失在茫茫的风雨中。
两天后，受伤的叮当鸟迅速痊愈，不愧是九华山的三宝之一，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叮当鸟有幸遇见了瞎眼小和尚，大难不死。
今天是心智到九华山佛学院傍听的日子，需要乘车前往甘露寺。一大早，心智打开了窗户，对叮当鸟说：“回到大自然去吧，你也算是九华山的精灵了。我是个瞎眼小和尚呢，除了隔三差五地到学院听课，还要忙着背诵经书，去参加全国大赛，师父说一句，我就要记一句，没时间陪你玩啦。”
晚上，心智返回。叮当，叮当，叮叮叮当⋯金钱树上传来叮当鸟的鸣叫声，清脆悦耳，婉转悠扬，像唱着一首小曲，手拿碟儿敲起来。
听到了一阵阵欢快的鸟鸣，心智惊喜，这家伙怎么还赖在这里了！
心智伸出了双手，轻轻地呼唤：“叮当鸟，叮当鸟。”
像微风吹来，叮当鸟飞落手掌，睁眼看着瞎眼小和尚。这是一只五彩缤纷的小鸟，身形优雅，灵动的眼睛，就像远空中闪亮的星辰。心智无法看见叮当鸟的样子，他能感知的，这是一只聪明的小鸟。
叮当鸟跳到了心智的肩膀上，光滑如水般的羽毛，拂动着少年的脸颊。
明亮的月光下，小鸟依人。金钱树被感动了，树叶哗哗，拍起了手掌。山上的花花草草被感动了，微风中，送来习习清香⋯
叮当，叮当，叮叮当当，远处又传来一只叮当鸟的声音。心智识别到了，是风雨之夜中的那只伙伴在招唤它。
心智说：“去吧，你的朋友在等你呢！”
良久，叮当鸟张开翅膀，一翅翔天，叮当，叮当，声音渐渐远去。心智听到，那是十王峰方向，九华山最高峰，层峦叠翠，怪石嶙峋，山中遍布深沟峡谷，涌泉飞瀑。
第二天，师父惠隐方丈兴奋地告诉大家，他昨晚听到了叮当鸟的叫声！他记得最后一次听见，是在十年之前。山上的僧侣奔走相告，叮当鸟回来了！
距离比赛日期越来越近，师父和徒弟加紧备战。虽然不能奉回金杯，但也不能给九华山丢脸。
晚上，瞎眼小和尚一身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玉轮西沉，更深人静。叮当、叮当，叮当鸟的叫声，再一次在神光岭下响起，似乎带着魔力，穿过窗户，钻进了小和尚耳朵。心智一跃而起，开门走了出去。
叮当鸟身轻如燕，向下俯冲，停在了心智伸出的手掌上。他感觉叮当鸟嘴里放下了一杖小小的果实，便飞离了他的手掌。
叮当、叮当，声音低而短促，从金钱树上传来。心智听过这种节奏，前几天给它喂食的时候，受伤的叮当鸟就是这样低语呢喃。心智听懂了，叮当鸟催他吃了这枚野果呢。
心智看不见果子的颜色，用手捻了捻，柔柔软软，应该成熟了，仔细地闻一闻，没有任何香甜的气味。心智轻轻一咬，一股犹如胆汁般的苦涩，流入喉中。心智呲牙咧嘴，叮当，叮当，短促的声音响起，叮当鸟站在树枝上，好像在不停说着，快吃，快吃！
心智想，总不能当着叮当鸟的面，拂了它的好意吧，更不能让它看笑话呀，便一口吞了下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叮当鸟在心智的头顶盘飞了几圈，声音又消失在十王峰的方向。
夜里，心智全身发热，辗转难眠。并且，稍一凝神，白天跟着师父背下的经文，竟然像小时候看过的电影，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心智惊喜，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原来叮当鸟送来的是一棵奇异的果子，有增强记忆力的神秘作用！
藏经阁里，历朝历代的经卷堆集如山，铜香炉里，清烟袅袅，满室氤氲。惠隐方丈，手执经文，抑扬顿挫地读着，瞎眼小和尚静心闭目，清清朗朗跟着复述。
惠隐重读，心智说：“师父读下一段。”
时间滴滴答答，心智不断地说：“师父读下段！”
“师父读下一段！”
“师父换一卷！”
“师父换一卷！”
一天时间，心智背下了五卷经书。惠隐方丈惊掉了下巴，心智脱胎换骨了，简直神童再世。
大赛还有十几天呢，心智前前后后，记下了百卷古经，历界冠军的成绩，早就被甩在身后，难望项背。
诵经大赛拉开了序幕，日期就在明天。
当晚，心智站在金钱树下，心情起伏。他并不是为了比赛担心，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叮当鸟的叫声了，心中怅然若失。他在脑海里想象着那只曾经受伤的叮当鸟，这是怎样的一只精灵呢，它长得一定非常漂亮吧！
仿佛心有灵犀，叮当，叮当，叮叮当，那只叮当鸟在月光下鸣唱着，又飞回来了。欢快的鸟鸣声，忽上忽下，绕着瞎眼小和尚，像个老朋友在殷勤地问侯。
心智伸出双手，激动地喊着：“叮当鸟，叮当鸟！”
叮当鸟却没有停落下来，依然在心智的前方鸣叫着。
叮当，叮当，叮叮当当⋯
心智仔细分辨，叮当鸟的叫声发生了变化，那天，伤好离去的时候，它的伙伴就是鸣叫着这样的节奏，在远处等待它。
心智心中豁然开朗，叮当鸟正在招呼自己呢！它一定是想带着自己，到一个长满了那种野果子的地方去。
其实那样的野果子，堪称天下珍品，价值连城。心智能吃下一颗，已经是天大的机遇，又不是大白菜，哪里去寻找一个到处都是的地方啊。
心智小心地朝着叮当鸟走去。叮当鸟不左不右，在离心智四五步远的前方，低低飞行。叮当，叮当，声音就在正前方召唤。叮当鸟飞得极慢，有时还会在原地振动着翅膀，等候心智。白天与黑夜，对于心智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他只需要紧跟着叮当鸟的声音，一步一步向前慢行。心智的脑海里，想象着一树又一树奇异的果子，尽管味道苦不堪言，小小一枚，就具有神奇的效果。
此时，禅房门口，惠隐方丈正站在皎洁的月光下。他没有阻止瞎眼小和尚，远远地看着一人一鸟消失在夜色中。心智告诉过师父，他在风雨之夜曾救过一只叮当鸟。
惠隐方丈在想，一只不平凡的灵鸟，一个不平凡的少年，一定会有不平凡的事出现。
心智已经感觉到了，他们大致方向是朝着甘露寺行走。平时隔三差五地到佛学院旁听，自己都是坐车去的。
叮当，叮当，洒下一路鸟鸣。叮当鸟带着心智，离开了大道，走上了一条山间小路。叮当鸟飞得更慢了，离心智几乎只有一步之隔。
一人一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
叮当鸟在前面停了下来。叮当，叮当，叮叮当当，它招呼着瞎眼小和尚。
“叮当鸟，叮当鸟。”心智伸出双手，一边喊着，一边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一脚竟然踩空！心智心中一沉，像断线的风筝掉了下去⋯
叮当鸟伴随着心智，形似流星，俯冲而下。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十秒，电光火石之间，心智掉落在一棵大树上，树冠如盖，抖动了一下，心智不可思议地毫发未伤。
惊魂未甫，不敢乱动，心智努力平息着自己嘭嘭狂跳的心房。叮当，叮当，脚下方，忽远忽近，叮当鸟在翻飞鸣叫。心智冷静了下来。根据鸟的声音判断，自己应该悬挂在绝壁间的一棵大树上，下方是深渊峡谷。一会儿，叮当鸟飞到了心智的身边，幽幽回音，鸟鸣声似乎从山洞里传来。
心智顺着树干慢慢爬下，离叮当鸟的叫声越来越近，终于，双脚站在了岩石上！他蹲了下来，双手左右摸索，感知到自己是在一个悬岩峭壁的山洞里，这棵大树，从洞口里长了出来，横在空中，正好接住了自己。要是没有这棵大树，自己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心智不禁恼怒，骂起了叮当鸟：叮当鸟，叮当鸟，我救了你一命，你却要害我一命，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吗？还好有惊无险，要是小和尚一下摔死了，怎么去参加明天的比赛啊，你个小鸟，能负得起责任吗！”
叮当，叮当，叮叮叮当，叮当鸟从山洞里飞到了树上，悠悠地叫着，声音像歌曲飞扬，这家伙明显是在高兴呀。
反正有叮当鸟陪伴在身边，心里倒不觉得恐惧，心智扶着洞壁，向后摸索。整个山洞，大概只有七八米深，里面没有一丝回流，十分干燥。
在后壁中间的位置，心智摸到了一只木盒子，上面挂了锁，盒子不大，七八寸高，长不过一尺五左右。接着，心智又摸到了一座佛像，大概是木头雕刻的吧，佛像一定栩栩如生，像真人一样，双手合十，端坐在后壁中间。现在离天亮还早得很呢，心智便盘坐在佛像面前，好像老僧入定，不再理睬外面叮当鸟扑腾鸣叫。你爱唱就唱吧，最好唱到天亮。
黎明时分，九华山的一处峭壁悬崖边，出现了百年难遇的壮观。叮当，叮当，叮当，竟然有七八只叮当鸟在悬崖边飞舞，无数只大大小小的各种鸟类，白鹳、黑鹳、红嘴蓝鹊、喜鹊，纷纷飞来，鸟声如潮，一只只绕着叮当鸟盘旋。瞎眼小和尚早就被吵醒，扶着大树的虬根，站立洞口。
山上的僧侶庵尼，从四方八方涌到了鸟阵周围，大家听到有人在悬崖上呼喊：“我是心智小和尚，我在这里⋯”
瞎眼小和尚被救了上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古老精致的小木盒。同时运上来的，还有一位高僧千年不朽的肉身！
年逾古稀的惠隐方丈潸然泪下，他年轻的时候，在一张寻人启事上见过这位师尊的画像，这尊肉身法号圆通，当时随同镇山佛宝“金叶大藏经”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谁都没想到，圆通长老从未离开过九华山，竟然坐化在这个山洞里。
小木盒送到了九华山寺院协会，打开的刹那间，大家震惊了，正是丢失百年之久的佛宝“金叶大藏经”！
今天是举行传经大赛的日子，早就有各地记者下榻九华山。寺院协会立即组织了临时发布会，向外宣告了振奋人心的喜讯：九华山的镇山佛宝“金叶大藏经”重新面世！消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
寺院协会表扬了瞎眼小和尚心智，寻回佛宝，功佑苍生。
寺院协会高度评价了圆通长老。在风雨如晦的年代，列强入侵，无数国宝被掳出国门，“金叶大藏经”却从未离开过九华山，圆通长老以自己的生命守住了镇山佛宝，丹心向佛，终于修成真身，将会受到千千万万香客游人的礼敬朝拜。
惠隐方丈回到了藏经阁，他料定，大赛之后，九华山将会双喜临门。
第一天比赛结束，群英会集，心智的成绩，暂时名列冠首。他留住在赛场旁边的禅院里，准备迎接下一场挑战。
当晚，惠隐方丈面带笑容，在藏经阁中，安祥坐化，无疾而终。也许他的使命，就是守着岁月，等待一名瞎眼小和尚到来。带着使命而来，完成使命而去，从此心中了无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