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王医生

王医生是我们这边专看儿科的老中医，儿子小的时候，体弱多病，经常挂他的号。

十年前，没有现在方便，挂号要一早去医院排队，再拿单到医生办公室等。中医本来就慢，医生名气大，中途会有很多“熟人”插队的现象，排一天都常有。可为了给孩子看病，大家敢怒不敢言。

我有一回，早上八点等到中午十二点下班，也没轮到，下午继续被插队。实在气不过，便匿名在社区网站发了个“我没有关系，没有后台，只是带孩子来看病”的贴子。

贴子被置顶，好多人留言，火了一阵。不久，我又带儿子去找王医生开药，快到我时，有个护士拿着病历本走进来准备帮亲戚插队。王医生马上制止，说网上都讨论这事，就差没指名道姓，你还敢插队，他都被领导谈话了。

一想到，我的文字给他人带去麻烦，就不敢再发贴。虽然王医生不认识我，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他看病。实在要看中医，就找新来的方医生。

没几年，方医生变成方院长。一号难求，我也只找他看。

这次女儿咳嗽，时间拖得有点久，准备带她看下中医。挂了号到医院才知，方院临时急事外出，儿童号转王医生那。

多年不见，隔着口罩，感觉到他的苍老，我心中又掠过一丝愧疚。他看到女儿，第一句话是：“这么小，能喝中药吗？”

我说：“没试过，试试。”

他不屑地扫了我一眼，没再说话。看他不出声，我尽量简洁地介绍女儿的病情：“她一周前流鼻涕，起初是几声咳，在儿科开药后咳嗽加重，换药后效果不明显。昨天我炖了无花果瘦肉汤，她喝完夜里更咳，可能是风寒咳嗽，不是过敏性的。”

一口气说完，他头也不抬，盯着电脑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以为我听错了，凑近了问：“什么？”

他说：“我问你在哪个单位上班？”

我有点生硬回他：“我没有单位，没有工作，家庭主妇一个。”

他这时才伸出手帮女儿把脉，看下舌头，然后开药。边按键盘边问：“要开冲的还是煲的？”

我说：“煲的药是不是会好点？太苦的话，我放糖好融些。”

他无奈摇摇头：“谬论！冲的你就不能放糖吗？效果不是一样？以为自己什么都懂！”

我怔了怔，放低音量，小心地说：“好的，您看哪个好就哪个吧。”

他没好气地回我：“你比我懂，按你说的吧。”

我不再作声，拿到单子，说完谢谢，嘱咐女儿致谢。女儿说了谢谢，还不忘挥挥小手说：“再见，拜拜！”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走出医院，对于自己过去的轻狂之举，我已不再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