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大人(二)
我推开门,疯了似地往外跑去,狠狠地摔门,用手指使劲戳电梯按钮。
我对着电梯吼道:“你他妈地能不能快点,快点。”
在电梯里,我一直用劲跺脚,企图把电梯给踩下去,这样,我便可以和电梯一起做自由落体了。
我冲出小区,朝着学校跑去。
七点,大街上早已车水马龙!出了小区门口,便看见卖早点地阿姨被热气腾腾地蒸笼蒸得满头大汗。这些赶早地上班族依个在包子铺门口排着队,我推开人群,想从这里面扒开一条路,突然,有个人站在那纹丝不动,像是钉在了,刚靠近他,便能闻到他身上那股中年男人的体味,正当我想用劲把他挪开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挡道了。
“不好意思!”他对我客气地说道。
我的天啊,这人为什么要对我说话,一大早上就让我闻到那么难闻的气味——长时间不说话,或者早上刚起来时,嘴里往往有一股臭味。
我大步迈开步子,拼命向前跑去!
我大步大步地跨着步子,每一步都狠狠地踩在水泥地板上,踩得它发出砰砰的响声,我想,可能只有把那心里的愤怒用力踩出去,传给包容的地球妈妈,心里才会好受些!
可心里的愤怒却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它徘徊在我身边每一寸土地上。
幽灵说:“我恨,恨自己,自己无能,无能为力是因为自己脆弱,自己……脆弱!”
是啊,我是多么恨自己啊!为什么我不可以再坚强一点?为什么我不可以再努力一点?为什么我不再拼一拼?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我在你面前大哭一场,以此来告诉你,我是多么的悲伤,可我做……不……到……啊!
我连叹气都是卑微的,你知道吗?
2016年8月15号,在我来上大学的前几周,我记得,那段日子里,你笑的是多么灿烂啊!
那时候,我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不久,经历了高考的摧残,回到家里后,心里就像挂着一个重重的石头,幸好有你,我的弟弟,我才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现在想起来,我哪里像一个大哥啊!
“老文,莫想蛮多,考完了就好好放松一下就好了。走,我们去耍“跳天地”。”弟弟邀请我去玩。
弟弟有时候会直接叫我的小名,就像村里的老人一样,他们有的都不知道我的真名叫什么,就只知道,“老文,老文的”叫我,直到我上大学后回去才知道,原来我的奶奶也不知道我的真名叫什么,除了“老文”,这也不怪他们,因为父母在我长大后帮我改了名字,而以前的那个名字里正好有个“文”字,叫多了,大家就只记得这个小名了。
“跳天地”是一个扔石子的游戏,要求我们从最近的位置开始,依次往上爬,每个格子里都有一定的范围,我们必须把石子扔在有效区域内,才能跳过去捡石子,然后原路返回。
这是我上初中的时候最爱玩的游戏,一直到高二,我还和村里年纪较小的孩子一起玩这个游戏,因为这个,我还好几次被妈妈嘲笑了,说那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我都已经成年了,不能再玩小孩子的游戏了,可我才不听呢,我哪里变成大人了,我还在上学呢,我要一直都是个自由自在的孩子。
我没有答应弟弟的邀请,依然一个人蹲在房间里,有时候翻开高中的教材,像之前准备高考一样,来来回回地翻来翻去,有时候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用被子把头捂得死死的,有时候就对着窗户发呆,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就静静地坐在那。
妈妈会时不时的来看看我,害怕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妈,你不用担心。大哥就是需要休息休息,高考那几天累坏了,让他缓几天就好了!”弟弟对着妈妈说道。
这几天,妈妈的额头上一直挂着一个“三”字,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了!
“老文这次应该是没考上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了,我们这村里出不了人才的,这么多年了,这里的风水就不适合读书人。”一个闲着无聊的邻居到我们家来窜门,说道。
“你个老东西,一天到晚没得事做,在这里瞎讲什么,你是巴不得别个都考不起,反正你们这个穷地方的人就是这样的,巴不得别个屋里都垮了,在这里好陪着你们这些老骨头啊!怕你们死了,没人抬棺材啊,年轻的后生都留到屋里帮你们养老啊,种到那点田,天天陪着你们最好了。我的仔考的起,考不起与你们卵相干,再在这里讲些没用的,我就是两棒棒给你们。”邻居的话就像一根火柴,正好丢进来了妈妈心里的那桶汽油上,那团火就伴随着妈妈大声的怒斥喷涌而出。
我躲在门后,清清楚楚地听着妈妈说的每一个字,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当我像个孩子躲在被子里的时候,外面的人都在守着我,妈妈和弟弟,他们一直都在。
后来我才知道,弟弟让妈妈不要出门,好照看着我,而他每天和村里的老人一起,出去下地干农活。
“妈,刚刚出了什么事啊?好吵啊,在睡着觉的,被你们吵醒了。是哪个惹你生气了吗?”我对着妈妈说道。
“没出什么事,就隔壁那个屋里的鸭子老是跑到我院子里窝屎,我大声骂了他们几句,喊他们关好自己的鸭子。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妈妈说。
“我不想出去,弟弟呢?一大早的,他跑哪去了?”
“他扛着锄头去山上那块自留地那里去了,讲帮你挖几个地瓜回来,他晓得你最喜欢吃了!”
“妈,我去找他!”话音刚落,我就朝自留地的方向跑去了。
“慢点……”身后传来妈妈的叮嘱声。
当我拔腿跑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妈妈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脸,她就好像看到自己调皮的孩子一般,尽管早已成年了,但还是一样,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