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768】未识人伦，焉知天道！202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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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上皇李隆基下制（李隆基此时还不知道李亨已经登基称帝）：“任命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元帅，兼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使，南取长安、洛阳。任命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陇西郡司马刘秩为试守右庶子；永王李璘为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都使，以少府监窦绍为他的傅（辅佐官），长沙太守李岘为他的都副大使（副长官）；盛王李琦担任广陵大都督，兼任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长史刘汇为他的傅，广陵郡长史李成式为都副大使；丰王李珙任武威都督，仍兼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都使，以陇西太守济阴邓景山为他的傅，兼任都副大使。所须士卒、战马、盔甲、武器、粮食、赏赐财物等，都由各路自己供应。其他各路节度使、虢王李巨等，仍保持原职。官属的设置及本路郡县官的任命，都可自行决定，然后奏报。”当时李琦、李珙都不出阁，只是挂一个虚名，惟有李璘前往上任。又设置山南东道节度，管辖襄阳等九郡。升五府经略使为岭南节度，管辖南海等二十二郡。升五溪经略使为黔中节度，管辖黔中等诸郡。分江南为东、西二道，东道管辖馀杭，西道管辖豫章等诸郡。之前各地听闻潼关失守，都不知道李隆基去了哪里，等到制书下达，才知道乘舆所在。刘汇，是刘秩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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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命孙孝哲杀霍国长公主及未及逃出长安的王妃、驸马等于崇仁坊，挖出他们的心，以祭奠安庆宗。凡杨国忠、高力士之党以及安禄山一向所厌恶的人，全部杀死，一共杀了八十三人，有的以铁棒揭开脑盖，流血满街。七月十七日，又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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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日，上皇李隆基抵达巴西；太守崔涣迎谒。上皇与他谈话，喜悦，房琯又举荐他，即日，拜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命韦见素为左相。崔涣，是崔玄暐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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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京兆人李泌，幼年时就以才智敏捷著称，玄宗让他与忠王李亨交游。李亨做太子时，李泌已经成年，上书言事。玄宗要任命给他官职，他不接受；于是让他与太子为布衣之交，太子常称呼他为先生。杨国忠厌恶他，上奏把他贬到蕲春，后来得以归隐，居住在颍阳。已经登基的皇上李亨从马嵬北行，遣使召他，谒见于灵武，李亨大喜，出则并马而行，寝则对榻而卧，跟在做太子时一样，事情无论大小，都咨询他的意见，言无不从，以至于任免将相也和他商议。皇上想要任命李泌为右相，李泌坚决推辞说：“陛下待我以宾友，已经比宰相更尊贵了，何必再委屈我！”皇上于是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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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罗、突厥跟从安禄山造反的部队屯驻在长安苑中，七月二十二日，其酋长阿史那从礼率骑兵五千人，偷窃皇家马厩御马二千匹逃归朔方，准备联合诸胡人部落，盗据边疆土地。皇上遣使宣慰，归降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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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遣兵入寇扶风，被太守薛景仙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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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派部将高嵩携带敕书、绸缎引诱河、陇将士，被大震关使郭英乂擒获，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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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罗、突厥部队逃走后，长安大为骚动，官吏逃窜藏匿，监狱里的囚犯自己走出来。京兆尹崔光远以为贼军就要逃走了，派吏卒包围孙孝哲住宅。孙孝哲报告安禄山，崔光远于是与长安县令苏震率领府、县官十余人投奔皇上。七月二十七日，抵达灵武，皇上任命崔光远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派他到渭北招集吏民；任命苏震为中丞。苏震，是苏瑰的孙子。

安禄山任命田乾真为京兆尹。

侍御史吕諲（yin），右拾遗杨绾（wan），奉天县令、安平人崔器相继抵达灵武；皇上任命吕諲、崔器为御史中丞，杨绾为起居舍人、知制诰（负责撰写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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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命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将兵五千前来灵武，李嗣业与节度使梁宰商量，暂缓出发，以观察时局变化。绥德府折冲将军段秀实指责李嗣业说：“岂有君父告急而臣子晏然不赴的吗！你时常自称是大丈夫，今天看来，不过是小儿女而已！”李嗣业大为羞惭，即刻报告梁宰，如数发兵，以段秀实做自己的副将，一起前往皇帝行在。

皇上又征兵于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发精兵七千人，激励以忠义，誓师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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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敕令，改扶风郡为凤翔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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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八日，上皇李隆基抵达成都，从官及护驾六军跟从抵达的，仅一千三百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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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将领令狐潮包围张巡于雍丘，相守四十余日，朝廷声问不通。令狐潮听闻玄宗已经去了蜀地，再次写信招降张巡。城内守军有大将六人，官位都做到开府、特进，报告张巡说，兵势不敌，况且皇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贼。张巡假装许诺同意。第二天，堂上设天子画像，率将士们朝见，人人都哭泣。张巡把建议投降的六位大将带上来，责以大义，斩首。军心更加振奋。

城中箭射光了，张巡用藁草扎成一千多个草人，穿上黑衣，夜里缒城而下，令狐潮的兵争相射击，很久才知道是草人；得箭数十万支。其后又夜里缒真人下去，贼兵笑而不设防备，于是以敢死队五百人杀入令狐潮军营；令狐潮军大乱，焚毁营垒逃遁，追奔十余里。令狐潮大为羞惭，增兵继续包围。

张巡派郎将雷万春在城墙上与令狐潮对话，话还没说完，贼兵以弓弩射击，雷万春脸上中了六箭，而一动不动。令狐潮怀疑是木人，派间谍前往询问，不禁大吃一惊，远远的对张巡说：“之前见到雷将军，才知道足下军令之严，但是，你知道天道吗！”张巡回答说：“君未识人伦，焉知天道！”不久，出战，生擒贼将十四人，斩首一百余级。贼军于是连夜逃遁，收兵入陈留，不敢复出。

不久，贼步骑兵七千余人屯驻在白沙涡，张巡发动夜袭，大破之。回师途中，抵达桃陵，遭遇贼军救兵四百余人，全部生擒。分别鉴定，妫州、檀州士兵及胡兵，全部斩首；荥阳、陈留被裹胁跟从的士兵，全部释放，命他们各回故乡。十天半月之间，人民从叛军占领区来归附的有一万多户。

华杉曰：

未识人伦，焉知天道！张巡骂令狐潮八个字，震铄古今！令狐潮的所谓“天道”，意思是力量对比，安禄山势力大，要推翻唐朝了。张巡讲的人伦，则是忠君爱民，保家卫国。之前李嗣业接到皇帝命令还要观望形势，他要观望的，也是所谓“天道”。段秀实斥责他，讲的就是“人伦”了。

“天道”可能是一种“识时务”的“智慧”，全部是打引号的。人伦则是良知，是非善恶，何去何从，良知自然会知。这种“天道人伦”的交战，我们经常会看到，简单的说，保护自己而识时务的，就是“天道”；不识时务而坚持是非善恶真理标准的，就是人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