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

（本文根据歌词串联而成，后记是歌曲文案；作者为荼蘼，此文仅为向河图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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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村头那棵据村里老人说见证了我们几代人成长的老树下，仰望着仿佛刚洗过的天空——苍穹之上会住着神仙吗？我不由想起《山海经》里那些神秘而瑰奇的画面：飞天遁地的先民；腾云驾雾的神龙；恨天低的鲲鹏……就这样眯着眼想往着那些光怪陆离的事物，不觉已是几近黄昏了。

    “不行，我得去先生那里借《山海经》下卷！”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对那些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念头刚起就忍不住站了起来，向村里那唯一一位私塾先生家走去。

    “咦，今天好像有客人。”我听见厅堂中有谈话声，俯在窗边竖起耳朵，隐约是“长安”，“赶考”之类的字眼。在客人走后，我连忙进去：“先生，您去过长安吗？”

先生笑了笑：“我这辈子就是个秀才命，没什么福气再考取功名了。”

    “嗯？”

    “如果不是因为赶考，我们这些偏远地方的人怎么会去长安呢？”

    “哦。”我是知道最后一门殿试是在长安皇城的，“那，那长安是什么样子的，您知道吗？”

    “长安啊！那是全天下最美的地方，据说有香火最盛的大寺、存书最多的学堂、最高的亭楼……还有最好的酒，最美的姑娘。”

    我突然对从未见过的长安充满向往。向先生告退之后才猛然记起来时的事，不过比起长安，我此刻却没那么在意了。

    我枕着手臂躺在屋顶，想了一整晚。我对着星空喃喃道：“此生一定要去长安看一看。”

    因为是孤儿，也没什么人拦着我。离开那天，几个要好的伙伴还有先生都来送我。先生告诫了我许多出门在外需注意的事，最后又叮嘱说他等着我回来，告诉他真正的长安到底是怎样的风景？

    就这样，我离开了待过十七年的村庄。

    入秋了，踏过青石长街，地面像结霜般鞋底冰凉，方才擦肩而过的姑娘，眉眼弯弯，笑的多恬淡啊。我感觉自己心跳仿佛都加快了几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默念着快步向前走。

    我背着不多的行囊坐上渡船，说是行囊，里面也只有一些细软和攒下的二两碎银，扶舷回头看，村落还剩下隐约的轮廓，那里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我悄悄抹了抹眼睛，转过头去。

    冬至，我突然开始疯狂想念故事里的长安，更甚于对村庄的思念。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但我从未感觉疲惫。

    又是一年春，这一路走来，不知走了多少里路，看了多少次花开花落，怕是数不清了吧。

    我衣衫褴褛走过四季，春夏秋冬风依次抚过我的发端。

    我路过一座又一座城池，尽管里面繁华如斯，但我只一心想着我的长安，毫不停留——非吾所爱，要之何用？我路过小镇，夜凉如水，此刻天边月正圆，玉盘上仿佛勾勒着月宫的模样，这世上大概真的有嫦娥吧？我想着，继续赶往下一个落脚点……我路过了江南，看到风中飘荡的杨柳；我路过长街，熙熙攘攘，连这里的叫卖声都变得婉转起来，酒馆里的酒香令我停下脚步望了又望；我路过了洛阳，看到画坊上的女工在绣牡丹，多么唯美的画面，尽管腹中饥饿却想在此刻赋诗一首。

    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的长安，听先生说长安城有许多才华横溢的诗人、画师，整日游学创作，歌颂着盛世繁华。

    终于，我抵达了长安。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听风吹的暖软。

    可我为什么突然失措了。

    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都不是我想象之中的。我心中明明有画卷一幅描绘着她模样啊。长安城突然开始下雨，湿了繁华沧桑，也湿了我的眼睛。慌张人潮里，我才发现自己遗忘来时的方向……

    那年转身离去，我再次坐上渡船，听水声远了河岸，扶舷回头看，雨中的长安城是那么模糊如同《山海经》里的海市蜃楼。“船是背叛岸的，可无论它行驶了多远，总有归岸的一天。”我又想到了村落，村落是否依然？千万里外我朝着我认定的远方怅然回看。

        ……

    这一去一来就是二十年，当初我是以一个信者的身份向长安进发的，如同一名虔诚的信徒。回来时，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行者，是万千游子中的一员。当初的少年已经变了模样，那个风华正好，江舟上醉吹箫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又回到了村头那棵古树下，归程中疯狂想念村庄的我却迟迟不敢踏进去。

只是怕，古树尚青青，故人今安好？

                                                                        后记：

    我一个人走过千万里，从没觉得孤独。开始觉得孤独，那是到长安之后的事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长安城。我花了一辈子，才弄清楚自己其实从没到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