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云下无雪的年》 第四十六章 此刻 永远
不知道是否先天性格使然，还是后天环境影响，很早就发现自己有一个毛病。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心思，藏不住，非要一吐为快不可，否则就寝食难安，非要憋出病来不可。天生就注定成不了一个深城府、精于算计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认命了，虽然这有时与现实世界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或者不入主流。
索性就决定干脆做一个简单的人。
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找Christine好好聊聊，也纠结了很久如果聊的话，如何聊，先说什么，后说什么。后来，终抵不住内心的煎熬，在犹豫了几天后，拨通了Christine的电话。
“今晚可有空？”我开门见山。
“不早说。今晚要陪老爸和肖叔去见一个合作伙伴。”
“那就改天。”
“约我？那可另当别论。那种场合我本来也没兴趣，你知道的。可以推掉。”
“看你方便。”
“今天怎么有空了，最近不是一直在忙项目加班嘛。想我了?”
“昨天加了个班，把一个报告赶完了。今天可以缓一缓了。另外，也确实想你了，有一肚子话，想找你聊聊。”
“受宠若惊。不知道是好话还是坏话。”
“心里话。”
“哪里见?”
“你第一次约我但没吃成的那家西餐厅吧。这次我请你。”
“好。那晚上见。”
“晚上见。”
放下电话，心里一个石头落了地，虽然还没有赴约，想说的话也还没有说，但至少向前迈出了第一步，大门已打开。
晚上，我提前和Simon及同事打了个招呼，早早下班，赶去餐厅。
到得餐厅，客人还不多，跟着服务生来到提前订好的一个靠窗位置。边看菜单，边思忖着如何与她开口。
没多久，Christine来了，很远就看到我，在服务生的引导下笑着走过来，如蝴蝶般飘逸和美丽。
Christine该是精心打扮过了，虽然平日就一惯的模特范儿。披肩长发齐齐地梳在头后，红唇，黑色宽松丝质长裤，配以同质黑色抹胸，银色下坠钻石项链，银色手链，银色高跟皮凉鞋，外披黑色披肩，露在外面的肩膀和手臂愈发显得肤白如雪。
“真美！”我说。
“废话。还用你说。”Christine白了我一眼，眼里却都是笑意。
“我说这里环境。”
“去你的。”Christine坐下，在桌下踢了下我的腿。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想到约我。”
“有话说。”
“说吧。”
“我们先吃饭吧。”
“好。”
餐厅主打法国菜，Christine经常来，向我推荐了几道她喜欢的，主菜都要了牛排，又点了红酒。边闲聊着，边吃着，品着红酒，偶尔看看窗外的江景。对面的Christine，脸带红晕，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别的，娇媚异常。
“什么时候回英国？”吃得差不多时，我提起话题。
“快了。学期要开始了，回去还有半年课程。然后就正式回国工作。你呢？”
“我也快了。原计划回国大约3个月，但没想到咱们项目那么顺利，可能无需3个月就要回去了。”
“上次爸爸和肖叔的建议考虑的怎么样？要回来加入这边项目一起做么？他们挺看好你的，我感觉机会也不错。至于我，你无需有顾虑，我回来不想马上加入爸爸公司，想去外面先自己锻炼一下，或者去大的跨国企业，或者考虑自己创业，一直想做个自己的服装品牌。”
“有梦想的姑娘。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先和你沟通一下，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和你爸爸和肖总直接说。”
“嗯。”Christine呷了一口红酒，等着我继续往下讲。
“自己真的还没想好今后要从事什么行业，自己的真正兴趣和专长在哪里，唯一能确定的是，能进入贸发局来之不易，很感恩，和同事合作得也很愉快，未来发展空间也很大，不管是在新西兰本土，还是被派驻海外。因此，至少现在让我选择的话，还不想离开。想继续做下去。我稍后会和Simon及总部同事再沟通一下，看这个项目结束后，自己更适合在哪个部门继续长期做下去。”
“嗯。理解。初入职场，也确实无法一下子确定最适合自己的未来长期发展方向。只能跟着内心，脚踏实地的走好每一步。你是这样，我也如此。”虽然极力遮掩，我依然不难从Christine眼中捕捉到那一抹失落。
“所以，你不会加入爸爸公司，也不会很快回国喽。”Christine眼望酒杯幽幽的说。
“嗯。这边项目一结束，就要调回新西兰。是否能被正式外派回中国还是个未知数。”
Christine顿了半晌，眼睛盯着我，说，“这次回国与你重逢，我真的很开心，本以为再不会与你相见，不知是否命运的安排。”
“同感。再遇到你，才发现自己可能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你。”
喝了一口酒，顿了顿，“也一度想，不回新西兰了，干脆加入你爸爸公司，和你就这样，一直在一起。
这几天，一直在想与你的关系。不得不承认，我非常喜欢你，心里一直把你当作最亲近的人，和你，我可以毫无保留的把所有心里话分享，完全的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我想你的感受也该差不多。和你说的话，甚至多过与雪。”
“你真的这么想？”Christine望着我，眼里的温柔让人融化。
“但，我内心是纠结的。纠结在哪里，一时很难说清。可能是状态，相处的状态吧。我猜我骨子里是渴望自由，无拘无束，云淡风轻的生活的。虽然这与现实世界多少有些背道而驰。与人相处，也追求那种自由和舒服的状态。和你在一起，我心跳是加快的，兴奋的，也是愉悦的。但不知是我们目前的工作合作关系，还是你爸爸的因素，还是怎样，我们之间，我隐隐会有些压力，或者存在一些其他的东西，让我偶尔会有不自在感。”
Christine打断我的话，“你真的不要考虑爸爸和你说的话，我说过，你就跟随内心，做你的选择，你有权利选择加入爸爸公司，也可以不加入，你也不要考虑爸爸对你说的其他话。”
“谢谢你这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即使排除这一因素的话，我最近依然常常想念新西兰的日子，奋斗，充实，自由自在，无需顾虑别人，也无人顾虑自己，像在风中飞，又像野马在无垠的草原奔跑。这可能是我最想要的生活状态吧。当然，我也常常忆起久违的雪的琴声。”
Christine没有说话，眼望着窗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其实无须这么早下结论。我们都还年轻，今后如何打算，想过怎样的生活，可能一时都还无法给出笃定的选择和决定。我们都先别想那么多，那么远，脚踏实地的先走好脚下的每一步吧。也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思考。”Christine顿了半晌，收回目光，看着我说。
“完全同意。”
“喝完杯中酒，陪我去江边吹吹风吧。”Christine与我撞了下杯，将剩下的红酒喝光。
我们来到江边，对岸霓虹初上，灯光闪烁。夜晚的江风有点大，Christine打了个寒战，将披肩拉紧，身体自然的向我靠近，我伸出右臂将她搂在怀中，Christine将头紧紧的贴在我的胸前，青丝在我脸上眼前随风拂动。
“能听到你的心跳。”Christine轻轻的说。
“跳得快嘛？”我问。
“好像挺快的。”
“说明我还活着。”
“我们都还活着。”
“活着真好。”
“希望此刻就是永远。”
“此刻本就是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