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雨（九）：心事
最后一声铃响，高考结束了。来的时候惊天动地，可结束时竟这样悄无声息。知了聒噪了整个夏天，结果也是从树上掉落，默然埋在了地下。两者是何其的相似。
无声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这一刻，我唯有沉默。
考场已在身后，一股热流却急速袭来，将我团团包围。我无力逃离，任凭汗水止不住地从毛孔渗出，体验着高考的最后一点气息。我顺着楼梯，不带一丝感情地随着人流，出了考场大楼。走过一段倾斜的下坡，便到了塑胶操场，眼神游离处，瞥见了“老豇豆”闪耀着的微笑。
我走过去拥抱了他。
大家开始接二连三、断断续续的出现。
六月八日下午五点十分，人都聚在了一起。
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着不同的色彩，表达着不一样的感情。我看着清敏，而她却看着阳光下的篮板，她的心是那么的捉摸不透。
“今晚七点，留梦园 ，唱歌房，来一次最后的欢聚，以此告别我们一同奋斗的三年，怎么样？”班长洛晓峰提议道。
“好，就这么定了。”大家一片欢呼，表示赞同。
“我今晚也陪你们玩一玩吧！”一向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回应着大家
又是一片欢呼。
今晚七点，最后一次的告别。
心中的牵绊太多，必定难以体验到快乐。
留梦园，包间，疯狂的夜晚终将来临。开场时分，每个人举起手中的啤酒，向不可测的未来起誓：今后，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我们的曾经，我们是一个友爱的大家庭。苟富贵，无相忘。
啤酒瓶在碰撞中奏出伤感的离别之音。
青春必定少不了疯狂，今晚必定无眠。我是真的失眠了，但我的失眠却并不是因为疯狂后的热血澎湃。
当感情从生命中被剥离，化作梦幻泡影之时，内心的苦痛与失落，古今也只有玉溪生能与我相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着众人，我难以吐露心中的秘密，借酒浇愁才是我的解脱。
从桌上拿起一瓶酒，一股脑儿地灌入喉管，脸色瞬间变红。我可以想象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滑稽，十足的一个跳梁小丑。但我却愿意沉浸在这愚蠢的行为中，只是希望清敏能够看我一眼。
紫菱的歌声完毕，话筒莫名地递到了我的手里。该轮到我唱歌了，我拖着半醉的身体走向点歌台，选择了一首我一直想唱给她听的歌。我定了定神，酝酿下情绪，准备诉说我对她的心意。
“这熟悉的天气/留在深处的记忆/似乎那次我们相遇/是缘分前世的累积/那曾经的旋律/却不能再次响起/是否我们无法逃避/早已注定的结局……只是还没告诉你/对不起我爱你/没有你我无法呼吸……”
我唱着歌，满眼柔情地看着她，一心想要想解除她的疑惑，让她懂得，我是真的喜欢她。
可是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她的笑，那种比魔鬼更可怕的笑，看到了她对着手机说着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我痛恨她的无情。
我放下手中的话筒，堕入了我的黑暗。
秋叶知我意，西风起，渲染巴山，无计解相思。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个人喝着闷酒，不知道怎么就将话筒递到了若曦的手上。她很安静，没有喝酒，只是眼中闪动着如水的波澜。
“我无心负你，只是情意不在，三年期限已满，接下来我不必再陪你了。”目光相接时，我在心头说道。
她握着话筒的手微抖，我知道刚才的歌刺激到她了。
人真是一种自私的动物，甚至可以说连动物都不如。我感觉自己很无耻，但是我却无能为力。我已经变心了，我不想在这样纠缠下去。
“我们之间没有延伸的关系/没有相互占有的权利/只在黎明混着夜色时/只有浅浅重叠的片刻/……你永远不懂我的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像永恒燃烧的太阳/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她的声音带有凄凉的意味，更附着埋怨的味道。我知道她这是对我刚才所唱的回应。
我能够做些什么呢？如今我们都是可怜的人。
若曦将话筒交给了若月，自己向我走来。我避开她的目光，将脸侧向一边。“你能陪我走走吗？”若曦请求式地问我，“去哪儿？”我反问道。“出去聊聊”她略带哭腔地说道。“好。”我答应道。
这三年来，我最不解的事情就是为什么我不能拒绝她。
出了唱歌房，若曦没有问我感情的事情，只是弱弱地说道“北京，我们还能一起去吗？”我看着她的眼神，却读不懂她这一刻伤心的程度。“我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我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们在走廊的尽头，扶着二楼的栏杆，无声地待了几分钟。
“走吧，回去了。”她说道。“嗯”，我予以了回应，跟在她后面向房间走去，隐约间我的背上出现了一把吉他。
重新回到唱歌房，大家还是在欢快地唱着歌，聊着天。我扫视了一下房间，却看不到那双橘黄色的鞋子。我感到有点慌乱，酒劲一下子竟然都消散了。我推门而出，开始在这个唱歌房寻找那双橘黄色的鞋子。不经意的路过厕所，我听到了她呕吐的声音，那种仿佛将要把五脏都吐出的声音。
我立在外面，等待着她的出现，等待着再次诉说我的情愫。
她出来了。
“清敏，我有事情跟你说，你等我一下好吗。”我说出了这句话，记忆中我那时是清醒的。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拉回了将要从我面前走过的她。
“我现在有事，待会儿再说吧。”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再一次从我面前溜走，我倚着过道的墙壁，四肢酸软，砰的一声坐到了地上，心里百感交集。
沉沦了片刻，我向厕所走去。在外面向右看去，那里有一个小门，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