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的《生死场》
她是缺爱的女子。
毕生寻爱。从一次身心俱疲的爱情中走出,又奋不顾身地投入另一段爱情。勇敢、决绝、不顾一切。即使每次都是满身创痛,但还是像扑向光明的飞蛾,努力煽动弱小的翅膀,直到气力用尽,心血沥光。
她是心怀抱负的女子。
恋人萧军不满足于以笔为刃,期待战场上去厮杀敌人。她却冷静地说:“我关注的不是战争,而是战争中的人性。”这个愿望宏大却切实,让她的作品在百年后仍被人们记得。
颠簸流离,却不改初心;身处寒微,却心系苍生;怀揣温暖,却悲凉离世。这就是萧红,弱小身躯强大精神,以独特的女性视角书写了同时代东北乡的真实的苦难,以悲怆的文字去唤醒沉睡的灵魂。
贫困是乡村的关键词。一切都与贫困有关。
因为贫困,人们忙碌着为生存挣扎。
一切与生产有关的事物都是最珍贵的。如果损毁了这些,那就是十恶不赦的行为。“农家无论是菜棵,或是一株茅草也要超过人的价值。”平儿穿着父亲的大靴子在雪中嬉戏,被母亲王婆发现,愣是剥下了鞋子,让小小的孩子在雪中光脚奔跑。那大靴子省着穿,是可以穿十年的。金枝摘了满筐的青柿子,招致母亲大打出手,即使是最心爱的女儿,母亲也化为虎般凶猛。食物、物资是人的命。
因为贫困,人们体验不到灵魂,只有物质来充实他们。
男人年轻的时候控制不住本能,肆意地诱惑着爱幻想的女孩儿,不负责任地弄大女孩儿的肚子,草草结婚。然后,开始了男人疲于为生活劳碌,眼中只有麦田和畜生,女人和孩子变成了生活的附庸。麻面婆对自己的丈夫唯唯诺诺,连一个笑脸的时长都要控制;金枝的孩子只有三个月,被暴怒的父亲摔死;患了瘫病的月英,全村最美的女子,被丈夫用砖头和棉被围住,不管水饭,被蛆虫一点点蚕食腐烂的残躯。
所有的情感都被原始的欲望封印。于是,人与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
因为贫困,只剩下了麻木的顺从和奴性。
赵三家中唯一的青牛被卖掉,还得把一半的价钱交给地主做补偿。王婆家中用老马换来的三张票子,浸透了眼泪和悲伤,被地主的仆从全部带走。男人和女人,日复一日的艰辛,日复一日的忍受。
萧红的故事是灰色的,除了最后一抹革命的鲜艳红。她用剪影般的人像和像人般悲哀的风景勾画出了心中的故乡。冷静抒情的文字,讲述着残酷不幸的故事。她既不嘲讽,也不批判,只是沉静地讲着,讲着,讲着一个个令人心碎的人,一个个痛苦的灵魂。
然后,在难过之余,不禁会反思。是否要改变?怎么去改变?
文章的后半部分,这些愚昧的人终于醒了过来,舍身给了钟爱的土地,毅然为了土地,离开心爱的家乡。
死亡、暴虐的统治、艰难的困境、呼唤自由,唤醒了这些人。从前向死而生,如今向生而死。
在生活的真相中去体味生活,去改变命运。这是萧红给我们的启示。
于她本人,也是如此。生命如此多艰,但依然要寻找爱与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