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风云录 - 27 - 一败涂地

史玉昆从方才的比拼中知道王彦章力大无穷，内功极为深厚，当下不与他硬拼掌力，施展金蝰凌波掌，一招“分水扬波”，双掌蜿蜒而进，轻飘飘地击向王彦章。王彦章喝到：“太乙宫的武功果然不凡。”也是双拳齐出，迎向史玉昆的双掌，拳风飒飒，凌厉之极。

拳掌甫接之际，王彦章突觉对方的掌力若有若无，自己的拳头如同打在水中一般混不着力，不仅没有伤到对方，身子反倒被带动地往前跌出一步，心中不觉一凛，暗道太乙宫的内家拳法果然有独到之处。但他艺高胆大，趁势再踏上两步，一招“龙门叠浪”，疾风暴雨般向史玉昆击出三拳。

这招“龙门叠浪”乃是王彦章最为得意的绝招之一，虽然只是一招，但却分为三波，第一波三拳重在招式，既是攻击也是试探，一旦对方接招，第二波的三股或阴柔或阳刚的暗劲接踵而来，令对手防不胜防，招数中往往会因此出现破绽，第三波杀招便可寻瑕抵隙，对敌人完成最终的致命一击。

史玉昆双脚不丁不八，伸出双掌一贴一按，拳势并不如何迅速，却正好分别搭在了王彦章的左右手腕上，两股股似柔似刚的横劲发出，不仅将王彦章双拳的攻击消弭于无形，而且封得王彦章的第二波暗劲无法攻出，第三波的杀招更加无从施展。

王彦章早就听说过太乙宫“运虚御实，以慢制快”的武功乃是江湖一绝，与其他门派以力降力，以快制快的拳理完全不同。他今日还是第一次领教，果然独树一帜，神妙难测。

他大喝一声“妙啊！”变招“双龙出海”，猛击史玉昆胸口，仍想以强力压制史玉昆的以柔克刚，史玉昆身子一侧，一招“并头交尾”，双臂如灵蛇般缠住了王彦章的双臂，左右拇食中三指并拢，犹如蛇头一样倏地立起，疾点王彦章手肘的少海穴。

王彦章脸色大变，似乎来不及闪避，少海穴被史玉昆点个正着。史玉昆心中大喜，暗道原来你盛名之下功夫也不过如此。但他随即就感到不对，王彦章穴道被点，双臂本应立即变得酸麻无力，他的掌力却不减反增，一股雄浑无比的内劲闪电般往自己胸口袭来。看来他不是身上穿了“银丝甲”之类的防身之物，就是本身已经练到了金刚不坏的境界。

这次轮到史玉昆大吃一惊，连忙深吸一口气，往后面飘开三尺，王彦章得势不饶人，双掌如影随形，依然强攻而至。史玉昆双掌拍出，硬接王彦章的掌力，“啪”的一声四掌相接，两人瞬间僵立不动，变成了以内力相拼的局面。

此时史玉昆反倒心中一松，太乙宫的内功以阴柔绵韧见长，最能持久，王彦章内功虽强，但只要他使出师门“流水融冰”的独门心法，此番比拼自己未必会输。

果然双掌接实之后，王彦章的掌力如同怒涛般汹涌而至，史玉昆全身放松，双臂半伸半曲，身子微微摆动，似乎因为承受不住王彦章的掌力而摇摇欲坠，实则他已将内力在体内运转成圆，在一摇一摆之间，王彦章的内力便逐渐被一丝一丝地消解于无形。

此功若是练到深处，即便身子不摇不动也能将敌人的内劲尽数化解，但也要运使之人以本身浑厚的内功为根本方能奏效，否则若是内力不足，不光无法消解来劲，反倒容易引狼入室，让对方趁虚而入，轻则经脉受损，重则当场丧命。

史玉昆正在全力运功，猛听得王彦章哈哈大笑道：“军师算无遗策，你果然上当啦！”史玉昆心中剧震，差点内息错乱，他连忙收摄心神，让内息重新变得平稳，只是不敢出声讲话。

王彦章道：“你听。”史玉昆一边运功一边凝神静听，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喊杀声，这声音越来越大，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史玉昆脸色大变，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王彦章率领的一千军士其实主要是用来诱敌，真正的埋伏则一直等到双方的人马已经拼得精疲力竭之时才开始发动攻击。听这声音，前来攻击的敌人分别从西南方的轩辕岭和邯郸城所在的西北方夹逼过来，两边的人马各自绝对不少于两千人，变成了以众击寡，以生力攻疲惫，形势瞬间急转而下，对史玉昆极为不利。

他这才意识到王彦章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他不在轩辕岭设伏，就是因为那里虽占地利，但地方狭小，人马施展不开，想要一下子把自己这三千生力军全部消灭掉还是颇为吃力。因此他故意放自己过去，等到己方军队以为危险已经过去，心神懈怠的时候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这还不是王彦章最厉害的地方，他接下来故意显示自己的勇武，其实是为了吸引史玉昆的注意力，激起史玉昆的好胜之心，一心要跟王彦章分个高下。

其实如果当时史玉昆没有受此诱惑，而是趁己方人数占优时指挥军队全力消灭王彦章这一千人马，或许可能会遭受更大的损失，但却可以在第二波攻击到来之前将王彦章的人马尽数歼灭，那时候或战或撤便能从容得多。

就连王彦章方才被他手指点中少海穴脸色大变其实都是故意做作，目的就是引诱史玉昆与他比拼内力，以便将他拖住，让他无法分心关注战场局势。

此人外貌粗豪，似乎毫无心机，实则他不仅深通兵法，而且对史玉昆的为人处世以及性格也必定经过了仔细的探查分析，才会将他遇袭之后的反应和应对全都预测得一丝不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果然不愧为李存孝之后的天下第一名将。

史玉昆正自惊疑间，两股来袭的梁军几乎同时杀到，将晋军围在中间狠命厮杀。此时梁军无论是人数还是气势上均占有极大的优势，晋军虽然也是精锐之师，但势单力薄，又拼杀了半天，已成强弩之末，在敌军如虹的气势下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眼看溃败已成定局。

史玉昆心中一凉，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今天不但粮草保不住，自己带出来的这三千军马都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他心下大悔，都怪自己太过好胜，又大意轻敌，才会造成如今这番难以收拾的局面。

他心神波动，内息瞬间在体内乱走起来。敌我内力相搏时最忌分神，若是王彦章趁机进袭，他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史玉昆心中一阵痛惜，没想到自己这次竟然会败得这么惨。

突然间他只觉得浑身一松，王彦章的内力竟消失地无影无踪，反而后退一步，对史玉昆沉声道：“此次我用计伏你，你心中定然不甘，念在你一身武功学来不易，我和太乙宫又颇有渊源，这次饶你不死，粮草我留下了，你快快逃命去吧。”

史玉昆万万没想到王彦章竟然会放过自己，只是他既舍不得粮草，又无法就此放弃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况且甄默龙和李轻尘还在军中，他们的分量也许比这一百多车粮草更重，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就此逃走。

王彦章见史玉昆呆呆不语，以为他还不服气，又道：“这次较量我出你不意攻你不备，有些胜之不武，倘若他日有缘再见，我们再公公平平地比试一次。”

史玉昆长叹一声：“铁枪王彦章果然名不虚传，史玉昆认栽了。”

此时战局已经相当明朗，除了几百名对史玉昆死忠的部下之外，其他的两千多名士兵要么战死，要么做了逃兵，此战史玉昆可说一败涂地。

史玉昆心中极为伤痛，但依然面不改色，对王彦章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一转身，往押送甄默龙李轻尘四人的囚车冲了过去。

王彦章在他背后叫道：“下次再见面时，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史玉昆顾不上回答，也顾不上去看粮草，此时他只是在心中祈盼甄默龙和李轻尘他们能够安然无恙。若能把他们俩带回去交给李存礼，就算不能功过相抵，至少也算有个交代。

囚车和粮车全都被围在最中间，两军还在做最后的搏杀，谁也顾不上理会这些，史玉昆看到那辆囚车还好端端地停在那里，心里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他几个起落，闪过袭击他的几名梁军官兵，来到囚车跟前揭开车帘往里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车厢里戚望山横卧在甄默龙身上，两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而李轻尘和戚红雨却已经杳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