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秋
7月,N市的天上烈日灼心。彼时正接近正午,时针走到11:50分。
L小区F栋楼天台,一个女生不带任何遮阳用具顶着烈日站在天台边缘处,神情恍惚。
小区保安室几个年青保安睡的睡,打牌的打牌。完全没一个人注意到F栋天台边缘处站着一个不对劲的女人。
这个女人叫——秋。大家都叫她啊秋。
啊秋是91生人,生于秋天。啊秋已是家里第四个女孩。为了给离家添个男丁,为了传宗接代,为了逃避被计生处罚。啊秋的父母将她送给了邻处一户人家。
啊秋的养父母也是农民,自己也有两个男孩。养父喜欢女孩,经养母同意也就领过来养。可是,养母从不曾喜欢过啊秋,总觉得她是别人家的孩子。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她总是在啊秋面前说这句话。啊秋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从小,啊秋就有一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虽说养父对自己也算不错。而养母,早年患有间隙性精神病,每年都会发一次病,每次都是一个月就好起来。可是四年前发病后至今都没好过来,反而更严重。
养母不喜欢啊秋,对她总是无缘故大声苛斥,谩骂。没发病时如此,发病时更是变本加厉拳脚相相对。往死里捶打!养父是个老实人,又疼爱养母,不敢说也不敢劝。啊秋憋屈在心,常以泪洗脸。这样敢怒不敢言的日子久了,便有了离开的心。
记得那年刚才刚开年,初三还没毕业,养母就着急着为啊秋找工作,终于托人找到一份在工厂的活。啊秋纵然有念下去的心也没办法继续了。辍学打工既随了养母的愿,也算是遂了自己的愿。
刚出来打工的前几年,啊秋像匹脱缰的小马,没有了被各种压迫的忧愁和不快,整天嘻嘻哈哈很是快乐。她人缘不错,厂里跟她交好的人从门房到食堂到车间,几乎都跟她聊得过来。虽然出来打工未能减少养母对自己的偏见,但能离开家离开那个令她透不过气的地方,她还是满足的!
如若日子如是长此该多好?
啊秋到底还是和很多人一样,耐不住打工的辛苦,耐不住在同一个地方碌碌无为。一心想搞创业的她却在辞职后几年辗转几家工厂,终还是未能完成最初的梦想!她没钱没胆没家人支持!后来,她的堂姐在深圳做生意的,好话哄尽让啊秋去她在的城市。啊秋本是坐不住的人,以为是堂姐帮其谋了份工作。二话没说兴冲冲拖上行李跟着堂姐去。到了堂姐才说要啊秋帮忙生意上的杂差。啊秋心里虽有几百个不情愿,想想还是敌不过那个人情,遂先答应了下来。
堂姐是做蔬菜买卖的,干这一行每天要凌晨5点起床一直忙到晚上7点才算结束。每天是她跟堂姐二人照料档口的生意,姐夫负责进货送货。啊秋从来没碰过这活,才二天下来,全身就酸痛的躺下就起不来。虽然自认已尽心尽力,心中无愧。但还是克服不了上闯下跳给身体带来的疼痛。未料想堂姐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她多次言语攻击,这不行那也不行不停刁难。啊秋是窝了一肚子火!自己在工厂里做事那几年还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自己!刚开始啊秋以为是女人的那点事才导致堂姐脾气暴躁,可是一个星期下来,堂姐不但没消停还变本加厉。竟把啊秋比成狗!哦,不!是连狗都不如!
最后一个夜晚,她跟堂姐说要离开。堂姐这下又变成原来那个堂姐。二人聊了一会。熄灯后,啊秋久久没法平息心中的怒气!但她还是不敢说出口。一个人躺着,全身哪哪都特别疼,肉疼骨头疼,心,也跟着疼,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湿了枕边。
后来,她回到了原来打工的城市。很快,她又找到份工作。
这个时候的啊秋,心里已是一团死灰。什么事都不顺,做什么决定都是错。养母发了病一直没得康复,养父越来越苍老,朋友越来越少,压力越来越大,说话越来越没力气,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没安全感,心口时常有刺痛感,脑袋疼的次数越来越多……
啊秋是个自小特别缺爱的人,纵然是养父,他也没能给她多大的爱。他真正在意的还是他那双儿子,虽然大儿子后来也得了精神病,可他还是过分偏疼他。啊秋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啊秋上班不久,踏实认真尽责勤快的态度,很快得到领导的欣赏和高度赞扬。领导更是多次公开表扬啊秋。啊秋在公司有一个领导叫“筱洁”的女生,跟啊秋同龄,还是老乡。对啊秋,筱洁特别照顾,对啊秋特别好。对于一个严重缺爱的人来说,哪里受得了?心里上啊秋早就被感动得对筱洁死心塌地。
几个月下来,啊秋对筱洁的感情似乎有点微妙。似依赖?似迷恋?
她对她一声问候,她心间如流淌着一股暖流。谈笑间,她无意搭了一下她的肩,她就有了躺进她怀里求抱的冲动。她骂她,她反倒感到很快乐幸福,她不跟她说话,有时疏远她,她便像丢了魂一般寝食难安,她见她心情不好,自己心里也真跟着难受…
她,喜欢上了她?不,她爱上了这个女生!
她曾几次对她说“筱洁,我爱你”,话是真心话,表情却故作嘻闹。她又一次次不敢说。她怕吓到她,她怕吓走她。毕竟弯的是自己,她是直的!
后来,筱洁结婚了。啊秋心里是真疼的,但也真心祝福她。
她没有爱的人了。便又回到之前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整天没精打采,昏昏郁郁。压力越想越大,话儿越来越少,心口堵得发疼越来越频繁,头疼越来越厉害……
前几天,她还跟自己的好朋友说自己可能摊上抑郁症。朋友是真朋友,知道后每天都在工作中挤出时间来找啊秋聊天。啊秋心里清楚,也很感激。可是自己始终走不出这个圈。她头很疼,心口很刺痛,很堵很堵。
时间还差2分钟就到正午12点。只见啊秋斜歪着头忽地爬上天台边站起!这时保安室正在打牌的一名保安才看到监控。他大喝一声“有人要跳楼!”
“快报警”
“快上去救人”
霎时间,所有人都慌了起来。楼下的道路也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真是了不起,大中午这么热的天都在看人跳楼。
啊秋冷哼一声,眼一闭,脚一蹬,身一斜…
天台的门蜂拥来了一群男人,楼下消防车也来了。大家都只能看着地上一个被摔出脑浆的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