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29）

小旅店的房间只有不到十平米，阴暗潮湿，被褥也不干净，散发着霉烂的气息。万铭呆呆地坐在床上，盯着墙上毛细血管般蔓延的绿苔。

突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一个文弱的戴眼镜男子，他一进门就掏出一张名片：“你好万先生，我是律师马伟，是这次万隆集团名誉权案件的总顾问。”

“你好马律师。”万铭与之握手，“快请坐。”

马伟把公文包放到一旁，看着万铭说：“万先生气色很不好呀，是不是在为这个案子忧心？”

万铭点点头：“让您费心了。”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马伟说着拿出手机点开一段音频，“这个我不知道您听过没有？”

手机里传出万铭的声音：“父亲，萧然是我兄弟，我不能这么做。”

然后是万起隆的声音：“妇人之仁！我们仅有这一次机会，胜败在此一举。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都已经部署好了，你只要明天打电话约他出来就行。到山庄必经山路，这一路山势险峻……”

“父亲，您不能这么做，这是犯法的！”

“没有人会知道，警方那里我也安排好了，保证不会有人发现任何异样。”万起隆顿了顿，严厉地说，“你现在就打电话给萧然……”

录音里安静了片刻，万铭静静听着，那沉渣般的回忆渐渐泛起。

录音中传来万铭打电话的声音：“萧然，我，万铭……明天菲儿过生日我们举办派对，你一定记得过来……”

当时萧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虽然他们的父亲是商场的劲敌，他与万铭私下里却是好朋友。萧然一向为人爽直，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他虽为富家之子，却从来不端架子，他是那么随和亲近、古道热肠的人。

万铭眉头紧蹙，心脏仿佛被刀子一下下割着。

“好，真是太好了，那我们明天见！”万铭的话刚说完，录音停止了。

万铭一抬眼，马伟正盯着他：“这是网上流出的录音，已经被官方查封了，但依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关于萧然之死的解读，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万铭摇头：“我没看过，我这些天没有上网，手机都没开。”

“对于这段录音，万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万铭沉默了许久才说：“这是哪来的？”

马伟说：“目前我们只知道是一个新媒体公司在运作，他们非常有组织，爆料的技巧性很强，一直在煽动民众情绪，这件事已经发酵得无法收拾了。”

“是哪家公司如此居心叵测？”

马伟笑笑：“这说来可能与万先生还有些瓜葛，这家公司显示有国外注资，很可能有外国人操控，还有一位大股东就是您的前女友林纤。”

“果然是她们。”

“但是没有人能给出这些信息的可靠来源，这种空穴来风的东西，只要我们不予承认它就是谣言。”马伟说。

“他们还有其它东西吗？”

“这不清楚，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万铭长吁一口气：“公司现在怎么样？”

“滨湖区项目已全线停工，万隆大厦那边每天都被记者围堵，导致不能正常办公，警方每天都在维持秩序。”

“我父亲怎么样了？”

“万总还在医院救治，没有生命危险。”

万铭点点头又问：“楚苍……她怎么样了？”

马伟犹豫了片刻，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万铭：“这是楚苍与万起隆的基因检测报告。”

万铭将眼一闭：“我不想知道。”

“您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万铭紧紧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说：“我只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被警方带走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枪击事件已被全面封锁，外面一点消息也没有。”马伟说。

即安市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楚苍头发散乱，呆呆坐着。她神情凝滞，浑然如蜡像一般。

“楚苍？”一位警官坐在了她对面，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嫌疑犯，警官将帽子端端正正地摆在旁边：“我叫邢昆，负责对你的审讯工作。”

楚苍仍然木木的，眼睛看向他，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他身上，躯体犹在，而情志全失。

邢昆说：“你的案子我看了，你别害怕，虽然你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但我们会一视同仁公正裁决，只要你态度端正，配合我们的工作。”

楚苍嘴角抽搐一下说：“判我死刑。”

邢昆说：“你母亲是叫离儿吧。此前她见过我，说你精神有点问题，会胡言乱语。在我看来，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安然自若，你倒比一般嫌犯理智多了。我先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我只求一死，请成全我。”楚苍冷冷地说。

邢昆笑笑：“没有那么严重，你的罪行构不上死刑，如果你认罪态度好的话，只是几年有期徒刑，当然，得庭审结果出来后才能做最后的决断。”

邢昆将一叠子文件取来，示意一旁的助理录口供。

楚苍说：“我想见一个人。”

“什么人？”

“我的朋友，在见到他之前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这需要向上级请示。”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他。”楚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