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西东

无问西东

大约是上一个冬天的电影了。一个人在电影院看得泪流满面，一周后又与weilu二刷；当时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哭，任凭眼泪流得眼睛疼，直至感觉她掏出了纸巾，赶紧抢过来。其时网络与友人之间评价呈两极分化，我想写些什么，却也无法捕捉到感动自己至此到底是为何。我想我之所以能够愿意忽略痕迹明显而刻意的情节安排，能够接受高级的清华硬广，也愿意认为这不是一碗高浓的鸡汤，就是因为这些琐碎而无法言喻的情感，把这些情感串在一起的是那首贯穿前后的《奇异恩典》。电影院二刷后，线下看了几次，每一次无不泪流不止；最近一次却是稍看片刻就不愿继续，生怕哪一天不再感动，不愿心里“如初见”的情感不再。我似乎是赋予了超过电影本身的感情与代入在其中，近日似乎也可以理清一点这些琐碎的想法了。

有几位朋友说，第三个年代的故事让他们想到了福音的元素。有一位说，自己好像王敏佳，没有气息，半掩泥中，是主将自己这样一个死人拉回来。另一位朋友说，主的爱就像陈鹏对王敏佳说的，这是给我们“托底”的爱，无论我们掉得有多深。另外一边，心怀愧疚的李想也受陈鹏的一句“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劝慰，用某种“爱”完成了对自己与别人的救赎。

我并不那么喜欢以上第三个年代的故事，然而不喜欢却也不是无感。四个年代所书写的生与死，所刻画的青春壮丽与酸楚，其实不（仅）是因为每个故事里那些我们躲不开的战争、政治、世俗生活，而是爱与恨的贯穿。是爱与恩典在刻画生，是仇恨与冷漠在铸造死。被爱救活，用爱重生，用爱救赎，用无情杀人。

一年前看完电影的时候，我唯一能写的就是，“人性之光所能盛开的美丽烟花，转瞬即逝，也令人落泪不已；然而落泪也是因为，四|玖后刷新的下限，带来无尽辛辣和残忍的讽刺与凄凉；更是因为电影里所有能说与不能说的、触动灵魂又生发困惑的，在背景音乐中有一切的答案。”能在四个故事里感受到，一个比一个缺乏青春绽放，缺乏自由与浪漫的理想，一个比一个残酷庸俗。“知道青春也不过只有这些日子”——我是为短暂而残缺的人性之光唏嘘；在一次查经中，我努力试图地表达这种情感，被牧师一句无情的“我刚信主时也这样”挡回去了....

如果不知何为福音，如果不能站在救赎之门以内的角度，那么这些爱与恩典、仇恨与冷漠确实只能给人灌一碗难以下咽的高浓鸡汤。如果现在让我认真地写一篇影评，我可能会用电影末尾的来开头，张果果——四个故事里因离自己最近而最讨厌的故事主角——那段独白，“你们会因为绿芽冒出土地而喜悦，会对初升的朝阳欢呼跳跃，你会给别人善意和温暖。但是却会在赞美别的生命的同时，常常甚至永远的忘了自己的珍贵....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在影院中看到这里，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要理问答，关于人承受上帝荣耀的形象，关于人的受造。我的珍贵，你的珍贵，他的珍贵。人残存的良心让人还能在这个世界去付出，去给予爱，爱的同时也充满伤害，更充满了道德主义的自义。自私邪恶，或是道德主义，都是在亏欠这份珍贵的荣耀，这也是没有救恩之人唯一能行的；我们爱，是因为对方很珍贵，也是因为自己很珍贵；我们本是无限的爱的上帝所造，当我们积极或消极地不爱，我们忽略了对方的珍贵，也忽略了自己的珍贵。人在堕落中失去了活出神荣耀形象的本分。而已在救赎之中的我们，带着基督极贵无比的赎价，披戴着基督馨香的生命，彼此看为肢体，本更应是珍贵无比的。既然是珍贵的新人，何以常常在软弱中自我控告而无法转向基督，何以彼此不能谅解，何以彼此没有情感....缺乏对神的认识，也就是缺乏与神的交通，我常常如此不能认识自己；在控告与怀疑中，忽视基督救恩的珍贵，高看老我的珍贵。

电影末尾这样一份关于人的珍贵与爱的宣言，其实是基于第一个故事里梅贻琦点拨吴岭澜的那句话——“什么是真实，就是你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梅校长的基督徒身份与这句话的似曾相识感拉近了基督徒观众的心。这句话唤醒了吴，与沈光耀后来忍下家庭负疚之心，追寻这个时代所缺乏的“从心底发出的真心、正义和无畏”异曲同工。这句话每一个词都很平和，没有宏大叙事，没有波澜壮阔，却生生地让人羡慕。这样的不羞耻，这样淡淡的不懊悔，是躲在窑洞里的王敏佳有的，是豪华办公室里的张果果没有的；是战火中的沈光耀有的，是拿着半手优、半手不列的吴岭澜没有的。或许，沈光耀在决心顺从父母而闷闷不乐的那一阶段，自己也弄不清是为了这个时代在付出真心与正义，还是为了祖训里的功名。后来，在他（们）开着飞机向贫民窟撒食物之时，我想他体会到了自己与周遭所需要的真心、正义与无畏。镜头拉到那幅画面，响起奇异恩典旋律的时候，我想到了神在旷野赐下玛那。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情感，以至完全不计较那些被人诟病的“生硬与刻意”。

我没有勇气不羞耻，缺乏等待与盼望的智慧与勇气，为自己的一句话，为别人的一个眼神，充满不安与焦躁，或是充满冷漠与不屑。我想，一个在基督里，以耶稣基督的心为心之人，应时有满溢出来的喜悦平和，有唯独行在祂话语里的满足，因活在神的爱中而不害羞、不羞耻。因为相信可以倚靠且长存的恩典，所以能有这样的真实；否则，人心长出惧怕与惶恐，在睡梦中惊醒，在日光下困惑，在等待中慌乱。“青春也不过只有这些日子”，青春的时候谁能想到这句话呢？然而，置身于麻木与虚假之中，年轻亦是徒然，真正的新生敌得过多少个青春呢？可悲的是，在信仰里，有多少人依然把自己置身于刻着敬虔标尺的生硬与麻木中，失去了新生命本有的活泼的真实，活在软弱与困惑中。所以，当我听到电影里这种似曾相识的口吻，来告诉我，你很珍贵；又告诉我，什么是真实；当故事用杀人的冷漠与救赎的爱，从那个世界的角度提醒我这个世界的恩典，其时无法止住泪流满面。

这不是一部福音的电影，却让我不断地想起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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