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亥杂诗

　　月落星沉沦黑暗，凌霄乌啼晦茫茫。

　　梧桐凋碧凤凰泣，沧海竭泽游龙哀。

　　奈何疮痍斥满目，可怜悲恨迫胸怀。

　　六朝如梦空余梦，金粉成灰念俱灰。

　　

　　作于公元二零一九年九月二十四日

　　

　　我写的诗实在是太杂太多，基本上都分享在朋友圈，要一首首挑拣出来真是个大工程。于是我就决定，从最近所写的诗中开始收录。然而到今天为止我所写的最后一首诗，便是这首已亥杂诗。

　　我给此诗取名为已亥杂诗，实在有抄袭龚自珍他老人家的嫌疑。不过大家不要误会，因为这首诗没有题目好取，我只好以年份已亥命名，为已亥杂事。

　　纯属巧合。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这首诗其实是我上一部小说《庶女识丁》里头的诗，女二陆月瑶在自刎之前留下的，以表达自己的绝望和不甘。

　　在小说中，陆月瑶是相府嫡女，她不仅容颜绝色，还是大泽第一才女。自小养尊处优，被人众星拱月。相比女主角陆月白，她有着太多的先天优势。

　　照理来讲，这样的女子，应该能过得很好。

　　只是，陆月瑶过于的自负。因为日子太过顺遂，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属于自己。她想做太子妃，想做皇后，却偏偏不如意。更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做了太子妃和皇后的，居然是自己一向瞧不上眼的妹妹陆月白。于是，她的心灵开始扭曲，不计后果的与陆月白作对，最后不甘被囚抄经，而自刎身亡。

　　在陆月瑶的结局处，我特地给她设计了一首诗，就是本章中的这首。其实本来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就在小说完结的当月，我因为报名教师资格证考试，需要去市里现场确认，便坐上了开往市里的大巴。

　　大巴需要坐一个多小时，我闲来无事，便阖目冥思。然而，途中脑海里却忽然迸出一个想法，不妨让陆月瑶作诗一首以了结她的剧情，毕竟她是大泽诗魁，作诗的水平很高，以诗抒情，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为是死之前的诗，所以，整首诗要突出一个词，绝望。

　　陆月瑶被陆月白囚禁抄经，在她自己看来，其实和死差不多。曾经的她，是那般光鲜亮丽。无论走到哪，皆似明珠般的璀璨夺目，使群芳失色，使万艳羞愧。这是她所向往的日子，她的人生目标是要做花中牡丹，连做芍药都不行。而如今，她兵败如山倒，整个世界沦为苍茫的黑暗。

　　月落星沉沦黑暗，凌霄乌啼晦茫茫。昏暗的灯光下，突如其来的绝望涌上陆月瑶的心头。她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她望着那一卷卷晦涩的经文，忽然将手中的毛笔狠狠一掷。

　　经文还只抄了一半，开了叉的笔头在宣纸上掷出了一笔硬生生的墨痕。她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她不会再隐忍下去了。她要用死，去对抗眼前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了。能带来光亮的日月星辰，皆沉沦于地平线之下。黑暗，无尽的黑暗。凌霄之上有乌鸦的悲啼声，颜色也晦暗，声色也晦暗，这一切茫茫不绝。

　　梧桐凋碧凤凰泣，沧海竭泽游龙哀。陆月瑶跌坐在一旁，凄凄惨惨地笑着。曾经的自己尊贵闪耀，论容貌，她是百鸟朝拜的凤凰；论才华，她是苍生崇拜的游龙。可如今，凤凰栖息的梧桐绿叶凋尽，游龙潜伏的沧海泉眼干枯，连立足之地都不复存在，又何来的翻身之日？她自比凤凰，自比游龙，仿佛竭力地在向世人展示着她最后的尊严。

　　奈何疮痍斥满目，可怜悲恨迫胸怀。 曾经盛气凌人，曾经不可一世，曾经傲视群芳，唯我独尊。如今呢，我陆月瑶竟沦为阶下囚，就连瑾都任意一名女子都活得比我有尊严。如此落差之大，我满目疮痍，心千疮百孔，悲恨在胸怀中无法释然，这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才兵败如山倒？

　　六朝如梦空余梦，金粉成灰念俱灰。陆月瑶写了那么多，隐隐感到有力量流动。但写到最后，她却发现，现实已成定局，她依旧无可奈何。过去的经历，迅速地在脑海中播放，她的一生，曾经是那样的灿烂。只不过这一切，如六朝的繁华的梦，金陵闪耀的粉，最后空余残梦，万念俱灰，是何等的绝望，又是何等的不甘！

诗解析完了。然而我想，如果陆月瑶最后没死成，陆月白定会和诗一首，告诉陆月瑶为什么。因为她不懂仁慈善良，不懂自省悔悟。太过自私自利，太过骄傲自大。

陆月瑶是我《庶女识丁》这部小说中的反派，她有的时候确实可恨，但是以她的结局，也确实配得上一首好诗。

　　看待或评价一个人要一分为二。一个人若过于的出色，他对自己的追求也会比一般人要执着，当遇到失败，感触也会比一般人要深。

我也是写到最后，才清晰一个问题。那便是陆月瑶的才华，确实胜过女主陆月白。

　　我惊奇地发现，写小说，其实我不是上帝。我所写的一切，其实早在冥冥之中已安排好。

　　写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