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
偶然见到梁朝伟的一张画报,瞬间被他沉静,忧郁,冷峻又有点温柔的眼神吸引。这眼神似曾相识,是《色戒》了。
小时候也看过梁朝伟的电影,或是因为未经世事的缘故,印象都不怎么深刻。直到一三年的夏天,他在《色戒》里的出色表演,让我感到震撼。
自此我知道演员汤唯和导演李安,还有张爱玲的《色戒》。
色,戒犹记影片一出,人们对其中的情欲戏品头论足,一时间竟成为茶余饭后的消遣。那年夏天这部电影是如何火了起来,如何被禁播,汤唯又如何被封杀,都已成为历史。今天回味起来,只是佩服起演员的敬业和导演的内涵来。
你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敏感,天生具备对这个世界超强的感受力,譬如李安。该有多么丰富的人生阅历才能拍出这么好的电影?
直至看过原著,我认为李安在电影中对人物形象的诠释比张爱玲小说中的更加丰满。无论是对易先生多面性的塑造还是对王佳芝复杂内心的写照,该片中处处能看到李安对人性的体察和关怀。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我对电影《色戒》的喜爱比张爱玲的原著短篇喜爱的多。可以说汤唯把王佳芝演活了,而梁朝伟根本就是易先生本人。
在此吐槽一下王力宏的演技,反正我看着他饰演的邝裕民是一直出戏。个人看法,勿喷。
张爱玲笔下的易先生是个四五十岁的矮个子男人,他机警,谨慎,狡猾。莫不是说梁朝伟身形矮小,听说梁朝伟为了这部戏暴瘦二十斤,为了更接近中年谢顶的人物形象,生生将额头的毛发一根根拔掉。
论演员的素养,谁能匹敌?李安对汤唯也是青眼有加。相传汤唯本是陪朋友去试镜,结果一不小心成了女主角。在整部戏的拍摄过程中,汤唯都不曾使用替身,包括那几场备受争议的裸戏。
色,戒一个独具慧眼的导演,两个实力担当的演员,《色戒》想不火都难。
人们一贯对这部影片中的尺度争论不休,对情欲的讨论盖过了剧情。对于作者、原著以及人物命运,却鲜有人关注。
有人说,从王佳芝身上能够看到张爱玲的影子。是的,张爱玲从小生活在上海,家境优渥,良好的教育让她拥有极高的修养,加之先天对文学的敏感,她成为上海上流社会中独具一格的名媛。
然而,她爱上了胡兰成,偏偏是胡兰成。
我们只知道张爱玲为胡兰成"低到尘埃里",对他笔下的"愿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津津乐道,对爱玲女士在巴黎的离群索居并惨死公寓的晚年境遇深表同情,却不知她爱上的是汪伪政权的著名汉奸。
对于一个正派家庭出身的女子而言,爱上 汉奸本来就饱受社会诟病。但是爱情里,哪有对错之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Cupid rules us all"(丘比特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王佳芝爱的正是一位汉奸特务头子。
色,戒"这个人是真爱我的。"爱情在女人心目中的份量,大于天,大于地。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坏人,西门庆有温情一面,潘金莲也有痴心一片。人性的复杂很难用好坏来辨别,所谓好与坏,不过是使用了社会范畴的概念评判的结果。
若上纲上线,王佳芝无疑背叛了组织。可是,组织又何曾不先背叛了她?影片中对几位青年对王佳芝看法的转变表现得不够多,在原著中能窥见一二。
"我傻,反正就是我傻。"她对自己说。
也甚至于这次大家起哄捧她出马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别具用心了。
她不但要对梁闰生要避嫌疑,跟他们这一伙人都疏远了,总觉得他们用好奇的异样的眼光看她。
有很久她都不确定有没有染上什么脏病。
"偏偏是梁闰生!"偏偏是她最讨厌的嫖客,偏偏她从小就爱惜羽毛。
他们最终派王佳芝——剧团的当家花旦去色诱易先生。几个未经世事的年青人,为了被吸收进组织,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铤而走险本无错之有。
色,戒可是他们对待王佳芝的态度,哪像是让她去做一个无比神圣的救国英雄,分明就是将她推向火坑。他们并没有为她所做的牺牲而高看她一眼,甚至商量事情的时候也都是躲着她,时不时还传来嗤笑声。
十五六岁起就忙着抵挡各方面的攻势,这样的女孩子不大容易坠入爱河,因为抵抗力太强了。王佳芝本以为自己会爱上邝裕民,没想到他和他们也一路货色,于是她恨他。
而对于老易,一开始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他,因为从未恋爱过。既然决定了要牺牲,必定是要义无反顾的。
与无情的同伴相比,反倒是他们口中面目可憎的特务头子更有人情味了。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没有那几场情欲戏,恐怕我们就看不到她是如何越陷越深。女子总是对那个给予自己爱的初体验的人情有独钟。
食,色,性也。要知道,王佳芝是爱国青年不错,但她首先是人,还是一个需要关爱的人。小说中对王佳芝的家境并无明确交代,从电影中我们得知,她的父亲抛弃她带着弟弟去了国外。
易先生虽然是"坏人",但"这个人是真爱我的"。父亲无情,同伴无义,反倒是这个她要刺杀的男人是真爱王佳芝的。她陷入矛盾之中。紧要关头,感性和理性面前,她犹豫了。
"快走。"她最终选择了保全爱人性命。
色,戒而这么做的代价,是牺牲自己连同数个同伴。张爱玲在书中交代,"那群浑小子经不起讯问,吃点苦头全都说了。"而那个和他们接头的重庆党人机缘巧合之下侥幸逃脱。为掩人耳目他们几个被易先生准许秘密解决。
在爱情里,王佳芝是高尚的,可以理解为她忠于内心,为爱情而献身,在道德层面,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连累他人,成为背叛者。
易先生也并未想到他中年以后还会有这番遇合。牌桌上那些眉来眼去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话里有话?他们私下进行着多少肮脏的交易?又有几人付之真情?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红粉知己,却不得不将她们一伙人赶尽杀绝。
色,戒影片中易先生轻抚留有佳芝余香的床单,转身离去时眼角的一滴泪,将这一切的恩仇泯去,此时冷酷无情的汉奸也是动了真情的。在对人性的剖析上,这点比原著要深刻。
以上讨论剧情有点多了。其实除了汤唯和梁朝伟的演技无可挑剔外,张爱玲对小说中细节的描写也是可圈可点的。对环境以及服饰的精雕细琢,所写若非熟悉之物,定不会如此出彩,从中亦能瞥见爱玲女士的生活状貌。
张爱玲在这篇小说上也是倾注了小半生的心血。她在卷首语中写道:"这个小故事曾经让我震动,因而甘心一遍遍修改多年,在改写的过程中,丝毫也没有意识到三十年过去了。"
开篇几个女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韵,将伪政权官员奢华糜烂的生活展现的淋漓尽致。一众官太太言语中的轻佻实则透露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色,戒"麻将桌上白天也开着强光灯,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开头便给戒指来了个大特写,剧情的高潮部分也发生在珠宝店。那枚他为她定制的钻戒以及他爱怜又略显悲哀的眼光叫她确信他是真的爱她的。
以"戒"开头,以"戒"结尾,戒指成为贯穿全文(整个影片)的线索。"色戒"之内涵,我想定是蕴含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