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牛一狗守着一座山

今天想介绍的是我的外公，一位八十高龄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深居深山的老农名。原本有两家人在那座山头，另一家的老人都过世了，年轻人便出门打工，所以只留下外公一家留守山中，几年前外婆离世，只剩下外公一人与狗与牛与马为伴坚守这座生活80多年的大山。外公家的一切像是奇迹，因为所有的花草树木，牛马鸡狗仿佛都有灵性一般。

外公虽是高龄，但是极少生病，感冒咳嗽都少有，这跟他常年养生有关。外公常教育我们再热再干也不要喝冷水冰水，喝温水，温水洗脸洗澡，还说外婆就是不听话的例子，天晴下雨关节炎就犯病。记得小时候，外婆忙做家务，大夏天没有生火烧水，外公在外农忙归来一顿骂，外婆一边回应“这就去，这就去，一边做鬼脸逗我笑。”。外公也时常告诫我们要劳逸结合，不要读死书，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这些道理是出自一位没有上过学，边放牛边用木炭在石头上学写字的文盲农民之口。没有上过学是外公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所以他请教村里有文化的人识字读书，跑到村里的私塾在角落里偷偷的学习，青年时候的外公挑了几天的木材到集市上去卖，花了70元买了一整套正版四大名著，每天做完农活累了就坐下来掏出书来看，到现在还能看到外公摇头晃脑的唱读。儿时不懂事，我告诉外公，书不是这么读的，把老师教我们的表演给外公看。外公微笑的看着我说：以前先生是这么教的，时代变了，孙儿，你要好好珍惜学习机会哦。每次去外公家，一见面外公就会问我这个字怎么读什么意思，那时觉得自己变厉害，连外公都不会来问我。长大了才明白，生活的智慧，外公的努力岂是我这个小毛丫头所能及的。外公视那套四大名著为珍宝，几年前收废品的到外公家问是否有废弃不用的可以变卖成钱。外公搜罗了一些废纸废铁给他，却不曾想他把外公的宝贝也顺走了。外婆走后外公显得格外孤独，多次打电话给我要我给他买他要的原版书籍，怎么多年过去了，可能那个版本已经绝版，再也找不到了，买了几个版本的都没能让他满意。

介绍完外公，是到了该说明为什么我觉得外公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有灵性的时候了。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舅舅买了一只小狗送给外公，那只狗不离不弃伴随外公生活20年，我看一只小奶狗长大然后变老，原来狗狗变老也会像人一样，胡子变白，去年见到它时，狗狗的一只耳朵已经失聪，叫唤它时，它会侧着耳朵听，然后慢慢的靠近。过完年没多久妈妈告诉我，狗狗已经去世了。他一生寸步不离的陪伴着外公，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孩子。狗狗走后又有一只流浪狗来带外公家，瘦弱的狗狗让外公心疼，便给它吃食，它也便在外公家住下。外公觉得自己没能力给他吃好的，几个月后送给姨夫，希望狗狗给姨父家看家，姨父也能喂养的好些。这只流浪狗非常感恩外公，隔三差五的回外公家看望外公，小住一晚又回姨父家。我问妈妈狗狗现在还好么，妈妈说有一次来外公家离开后就再没出现了，可能是去了其他的地方，也可能是路上遭遇不测。我想后者的可能性会大一些，如果狗狗想要离开，也不会往返外公家和姨父家那么久。

外公年纪比较大，不能提重物了，于是买了一匹马，是一匹雌马，马儿很听话，外公走的慢，马儿也边走边等外公，代替外公背重物。马儿后来怀孕生下一匹小马驹，小马驹长的看快，才一两个月就放出栏，让小马驹和马妈妈去山上吃草。外公一早牵着马儿到田埂间草茂盛的地方，家里的大牛还在牛棚饿肚子，所以外公把马儿的牵引绳捆绑在树桩上再回家放牛。不幸的是马妈妈摔下高高的田埂，绳子套着脖子就这样也离小马而去。小马驹不相信失去了妈妈，每天跑到妈妈去世的地方嚎叫不肯回家，外公只能心疼的牵着大牛带小马回家。不同的动物间或许真的能够交流，小马驹真的跟大牛回家。外公不忍心看小马每天这么伤心，把小马卖给另一个家里有马的村名。

牛是我们那里比较敬重的家畜，家家过年会杀年猪，极少有杀牛的。在湘西的山区，丘陵地区实现不了机械化，所以很多农户种田还是靠牛耕田，牛在农户心中的地位也是非常重要。很多山区的孩子小时候都有放牛的经历，如果没人看着，牛一般不认家，没准就自己跑了，也有可能被陌生人牵走。外公家的牛非常灵性，外公白天把他牵到山上吃草，快天黑了就自己回到牛棚，外公一个人住在一座山上，所以也不会担心被人牵走，就这么任由它自己回来。

外婆在世时把家里的田地都管理的很好，所以土地到现在都还是非常肥沃的。妈妈闲暇时候到外公家为外公翻新菜地之后播下种子就没有人管理了，任由菜园子里的蔬菜自我生长。一般没有人打理的菜园子肯定是没有什么收成的，就算长起来虫子也会吃掉，但是外公家的菜园子很奇怪，外公从来不会撒农药，蔬菜不止没有虫害还长的很茂盛。

现在国家支持异地搬迁，为偏僻地区的居民提供支持，可以搬到交通相对便利的地方。所有亲戚都劝了个遍，外公始终不答应搬离那个落后偏僻又孤独的大山。那里是他生活了80多年的地方，他熟悉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树木，他的孩子在那里长大，他的父母妻子在那里离世，他一生的回忆一生的牵绊都在这里，所以他也想留在这里，守护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