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非真世界·天变 第十章 司马怀玦（3）
“天呐，那些规矩就是笼子，就是手铐和脚镣，要去那里生活一辈子，还不如从归峰顶上跳下去来得痛快。”——司马怀玦
印象·司马怀玦
文/怀山若水
1
沿着青砖古木的内廊左转，司马怀玦望见对面岳宠的房间敞开着门，门口正有几个侍女进出，手里都端了东西，想是正在伺候梳洗。她压低身形，借着中间花坛的基座当掩护，如灵猫般窜了过去，跨出西苑的月亮门洞，眼前便是中庭花园了。
此时旭日初升，熠熠金光迎面射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园子里正值木芙蓉花开，绯红惹火，在一片嫩黄的帝王菊映衬下，显得热闹非凡。
怀玦赤脚踩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虽然冰凉如水，却有股说不出的惬意。穿行花径，一眼水雾蒸腾的温泉出现在眼前。温泉正中，破水而立的是一尊名为“美人腰”的天然奇石。这尊石头足有两人多高，流线优美，色泽浑白，有如白玉少女翩翩出浴，惹人遐思无限。
怀玦忽然想到先前自己说的安家生宝宝之事，不由脸上滚过一阵热辣，赶紧低下头，绕过“美人腰”，跑进了东苑的门洞。
这里的建筑与西苑无异，只是不知为何，门廊里不见一个人影。
容姐姐也真是懒啊，都日上三竿了，还这么能睡。怀玦下意识地踮起脚尖，朝着岳容卧房的门前潜去。
2
“娘，你刚说了那么大一通，我哪儿记得住嘛！”屋里的声音因为门窗紧闭而显得沉闷古怪。
是容姐姐，天哪，二姨妈也在，还好我聪明，否则真惨了。怀玦轻拍胸口，暗自庆幸。她愈加小心地后退了一步，准备溜之大吉。
“你说你是什么脑子，为娘都讲两遍了，你还记不住。就你这样子，怎么跟司马怀玦那丫头比哦！”声音这次换成了二姨妈萧荟。
“什么，怀玦那野丫头也要去王都参选？开什么玩笑！”
啊！司马怀玦心里突了一下，怎么我也要去王都啊？我怎么不知道，娘也没跟我说过啊。哦，对了，肯定是容姐姐不听话，二姨妈借我的名头管教她呢！唉，大人们怎么都爱搞这一套，真真吓死本小姐了。
“没开玩笑，你小姨昨天青鸟传书给我，说要我抓紧时间把怀玦送回去，等两家都准备好了再一道启程，路上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我觉着好是好，可就是他们家怀玦那性子，怕只怕……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啊，这竟然是真的，娘怎么能这样呢！爹……爹怎么也不反对呢？他平日里是最知道我的，也是最依着我的，这次怎么也……怀玦忽然觉得胸口像是被猛揍了一拳，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好了，娘，别说人家了，你还是赶紧把刚才说的再讲一遍吧，一会儿宠儿来了，又得搞忘了。”
“行，那我就跟你再说一遍，你可记好了啊！”声音随之轻了下去，模糊一片。
我娘肯定也在家等着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我呢，我才不听呢，一句也不听！王都有什么好，君王老子凶得要死，看谁不顺眼就杀谁，还有什么王后娘娘，见她都得跪着。那些王廷的公子哥们既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都是一帮酒囊饭袋，跟他们在一起，肯定无趣得很。可是……可是娘要铁了心非送我去怎么办？她真作了决定的事，就是爹也没办法呀。怀玦一想到这儿，顿时觉得四肢无力，背靠着墙缓缓跌坐了下去，
3
“啊呀，娘，您说的慢点，什么烈王什么图的，您说响点儿成吗？这外面不是没人吗！”屋子里突然传出岳容的大声抱怨。
“你说你这孩子，脑子不好使，怎么耳朵也不行啊，是《九塔焚龙图》！听清了没？”二姨妈不耐烦地重复着。
哼，不就是个《九塔焚龙图》嘛，说这么多遍都记不住，真是没用！不过王都那里肯定傻子多，到时候傻子陪着傻子玩也挺好，反正本小姐是宁死也不会去的。司马怀玦打定主意，轻轻站了起来，循着原路退了出去。
揣着满腹心事，怀玦也没心思再顾及跟小表妹的约定，独自一人悻悻地往回走。
“咦，你躲在哪里了，我都找你一大圈了。”岳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哦，我刚见园子里花开得正好，所以就到前头走了一回。”怀玦随口答道。
“前院？我刚去过，没见到你啊。”
“哦，那可能走岔了吧。”怀玦有些不耐烦起来。
“哼，约好的事情又耍赖，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当回事。刚刚遇见大哥，说好的今天带我去骑马，结果见着我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就跟见了鬼似的。你说，我有那么招人烦吗？”
“没有，兴许你大哥真有事呢。”
“怀玦姐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岳宠拉住她冰凉的手。
“嗯……好像是有点，可能着凉了吧，姐想回去睡会儿。”怀玦还真的感到一丝凉意。
“哦，那就赶紧去吧，我晚点再来看你。”岳宠松开手。
怀玦如蒙大赦般低头就朝前走。
“姐，你想去哪儿？”耳边又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不是说了姐要回去睡觉吗？”
“可那个方向是去濯清池的啊！”
4
濯清池是御水别院里最好的一眼温泉，据说百旗王朝的每一世君王都会在某个特定的日子，带着心爱的后妃来这里沐浴养生。
现在，这个一般人连看都没资格看的大池子，却被司马怀玦独享了。
这个鬼丫头，定是早上听我说了一句不舒服，便信以为真了，所以才求了二姨妈准我们来这里熏蒸沐浴。唉，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亲妹妹就好了！怀玦想着岳宠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感激。
池水微烫，此时却于她正好。早上无意听来的那些话，对她真是个莫大的打击。原本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一下子变得烦恼无比，父母的温暖怀抱也随之遥不可及。
怀玦慢慢走到池子中央，把自己完全浸入水中，迫切地想让温热的感觉遍布全身。
虽然从小爹娘对自己严于管教，却从未背着自己做过任何决定，况且这个决定还是自己极度厌恶的事情。想想那遥遥几千里之外的王都，深宫高墙，举目无亲，每天都要面对那些暮鼓晨钟的无聊之事，连走路都要亦步亦趋，符合规矩。天呐，那些规矩就是笼子，就是手铐和脚镣，要去那里生活一辈子，还不如从归峰顶上跳下去来得痛快！
真不知道这次爹和娘是怎么想的，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太过顽劣、屡教不改，所以他们才烦我厌我，想把我一送了之吗？他们这是不要我了呀！怀玦越想越凄凉，禁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水面上热气蒸腾，朦朦胧胧的恍如一个迷离世界。周围的岩石历经岁月洗练，呈现出各种造型，有如百兽出洞，千鬼夜行。它们躲在雾气里，围着偌大的池子，时隐时现。
怀玦忽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害怕，那是一种被窥视的阴森感觉，让她背脊发凉。她在水里蜷紧身子，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扫视四下，可是除了嶙峋怪石，周围什么也没有。
“来人，来人！”怀玦呼喊起来，她在替自己壮胆。
“小姐，怎么了？”一位年轻侍女出现在池边，清新可人。
“你家两位小姐怎么还没来？”怀玦靠近池边。
“哦，两位小姐原本都来了，可刚刚更衣到一半，就被我家夫人遣人喊走了，也不知是什么事。不过大小姐临走时再三关照，一定要让您等她们回来。二小姐也叮嘱说，您身体不好，应该多泡一会儿。”
“这……”怀玦本想起身更衣，可想想两位姐妹盛情相邀，自己总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于是，一番踌躇后只得再次回到池水中。
5
“奴婢去给您点一炉熏香吧，那东西清清淡淡的，闻着有养颜安神的特效，我家夫人和大小姐沐浴的时候都用这个。”侍女殷勤地建议。
“也好，多谢这位姐姐了。”怀玦随口应道。
不多时，侍女取来一只看似黄铜做的古朴香炉，几缕青烟从里面袅绕而出。
还真的挺好闻，难怪娘在家常说，二姨妈是个最会享受的人。司马怀玦闻着一脉清香，顿时觉得温温软软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舒坦，心情也为之渐渐平复下来。
算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毕竟那也只是偷听到的一面之词，等回去见了爹娘再说吧。如果事情真是如此，大不了我就离家出走。呃……先去大舅那儿躲几天，娘可是最怕大舅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碰上二舅，那样我也能像弟弟一样跟着他到处去玩了。哼，怀琥那小子就是运气好，听说这次去王都又赖着二舅出去疯了，还美其名是什么游学天下，我呸！连圆和园都分不清楚的人，还游学呢，娘就是偏心！唉，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当男孩子就是好！
司马怀玦靠在池边胡思乱想着，时不时无聊地用手轻轻拍打着水面，弄出好些不成型的波纹，看着它们迅速地来回荡漾。
渐渐地，她感到眼皮子有些沉重，拍水的手也好像越来越使不上劲。
自己不会是真病了吧？她奇怪着，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可是手臂竟然不听使唤。她有些惊异，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感觉这么困啊，不会是在水里呆久了的缘故吧。怀玦决定起身，可是才一动身子，便又靠回了原处。
我怎么不能动了？她惊慌起来，想扭头喊人，却发现自己的脖子硬得像根棍子，喉咙也发不出一丝声响，舌头和嘴唇仿佛都被冻住了。最要命的是，她感到整个人都没了知觉，正在慢慢地朝水里滑下去。
烫烫的池水没过了她的嘴巴、耳朵还有鼻子，令她有了窒息的感觉。怀玦惊恐万分，却毫无办法。她现在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睛，可这救不了她。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怀玦绝望地问着自己。没过多久，就连她的眼睛也被烫烫的池水给淹没了。
非真的世界·至真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