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噎

抽噎可不是一般的哭哦，那可是一种非常的委屈，或难以忍受的悲哀之时的外在表达。我嘛这个有点经验哈哈，不过那时间已經太过久远，不知能再现得更准确些不。

老早老早，我算是个好哭的孩子，甚至有了好哭佬的外号，总是为了那么一点点事就委屈得不行，不像別的小孩伶牙利齿，他們在想哭之前就哩哇啦地全说出来了，或边哭边说，一般地就很快得到了大人的抚慰，委屈还没发生就已經结束了，哭也许是哭了，但绝不是抽噎，更非向隅而泣。我呢相反一向嘴笨，现在想来，我这呼吸不畅可能自幼儿时期就存在(1980年那呼吸突然畅通那个舒适感包括幼儿童年时期都没这感觉)，呼吸不畅势必也不会说话了也不想说话了，直到如今，如让我当众说话(讲课例外)不到三句就可能语无伦次，头脑混乱，一种气息难续缺氧感之状明显。总之，小时候我一旦有委屈，就独自承受，自哀自怜，决不申诉，无法申诉，语言功能此时仿佛完全丧失了，随着就是抽噎，不断地愈来愈剧烈地抽噎。记得我读小学一年级时，我不大认得的高年级的大男孩都给我取了个外号，叫“气筒”，还记得，最早这么叫我的是那个老鼠眼的龅牙鬼，如今他开媒气站好像很有钱。我还记得非常清楚，我一抽噎起来，明显感觉窒息，气道像被封闭了，想大声哭起来根本办不到，一种复合型的无名的伤心一阵阵涌上心头。抽噎，只能这样做，不完全是内心的表达，而是象有故障的机械，当然这经常性的故障本身就是一种悲哀，类似于残疾和毁容一样的悲哀，和強烈的自卑感，当明显难受时它就来了。

哎，我一生自感是一个软弱的人，但是我有时又感谢这个软弱，如果刚烈些，说不定我早死掉了。1974年那年严重咳嗽胸闷爆发了嘛，也还是嘴笨，快死了，胸闷失眠两眼眶都烂了，脸色青紫，我仍然一个人默默承受，不和大人吭声，而且还自惭形秽，我这丑孩子丢了大人的脸，在大人面前躲躲闪闪，还生怕他们知道我有病了，怕他们会更恼我的。不错，当时就这心理。仿佛总想说，真对不起了，我再不是以前你們那个漂亮聪明的儿子了，，，

有一天刚放下饭碗，我那蠢猪父亲无由来地(应该是受了我母親的暗示或明示)抡起大木棍，狠狠地敲正了我脚踝骨，我立即瘸拐着逃跑了。但又不知向何处跑，终于明确了，我是多余的人，反正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反正我胸闷(胸闷这个词那时我表达不来)那么难受，又变的那么丑了，，，我偷偷地来到村外边那小松树林里，那也是个小山坡，坡脚下是一口水塘，清幽幽的水静静的望着我。我坐在塘岸边，一个人安静地想着，悲哀一阵阵涌上心头，抽噎，抽噎，只有自己听得见那无法诉说的心底的哀伤，，，我独自坐在那儿一个劲地抽噎了大约20多分钟，突然听到远处有同伴们的叫闹声，哎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们！脚那儿也不很痛了，于是我慢慢起身往回走，，，感覺还是天生的软弱救了我，如果我是个刚烈的孩子，那天我准准的跳下池塘了，那里非常偏僻，可以说一旦跳下去，是很长时间都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是1974年4，5月间的事。又过了些日子，我咳嗽早已停止了，胸闷也好一点，但依旧严重。转眼端午节到了，母親要我去舅家送节。年年是我去，但我无形中现在有一种畏惧感，胸闷啊，我不愿去，我忽然好怕二舅，我忽然变得很胆小了，原来病小孩心理是非常自卑的！母親应该知道原由，我的变化她从头到尾是看在眼里，她头脑又好。我不愿去舅家送节让她很恼火，最后当然是不可能的，我越怕她越不由了我。

哎，去舅家我变得象贼一样胆怯。他邀来了个好朋友。那朋友满脸大胡子，胖脸，凶相。整个一桌饭菜都是那人张罗的，二舅还是光棍啊。吃饭时我好紧张，吃得满头大汗。胸闷啊，吃饭尤其难受，换气不开，暴热，额上的那个汗象雨一样流淌。一碗饭都没吃完，早早放碗。一种无言的悲哀。我的痛苦让我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什么叫胸闷，什么叫难受，这词语仿佛连概念都没有。也不能全怪我的嘴笨啊。不过还是象有鬼魅缠身一样，看不见的鬼不让我说。

现在想来，大人不管的病小孩确实可怜！除了肚子痛小孩能够准确地表述出来，其他方面的身体难受一般自己都无法表述。一病就自卑就懒言自闭，独自舔伤。非常可怜而且危险！

他那朋友走了，我也早该走了。在快要离开时，我忽然抽噎起来，那么伤心！无尽的伤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舅问我，妈妈打你了？我还是一句也没有，就一个劲地抽噎抽噎，愈来愈剧烈的内心的疼痛感一阵阵地袭来，，，，

这就是我一生不到10来次的抽噎中的两次经历。可怜了，难忘！

那时父母親可能以为我得了肺结核，我們这儿叫“火病”，他們怕我把弟妹们传染了，特别是小弟才5岁抵抗力差，又那么可爱，绝对不能弄坏了，所以我还是快点死了的好。治嘛，不存在的！尤其在我母親心里是这样想的，很多年后还说我命里是“头顶脚踩”一一我头上3哥姐都死了嘛，最开头两个，我还没出世他們就早死了，母親也怪是我给“顶”掉的，现在就轮到我来“踩”我后面3个弟妹了，这还了得！而且，我几年前就“咒骂”(无意的，前某篇讲过)过那个小弟，母親从那时就已视我为仇人了。

直到我26岁，这个谜底才真正揭开了。那年有几天我在研究《指纹与命运》一书。我母親10螺，父親9螺;我，二弟，妹妹，都是10螺。小弟，1螺。

信了吧，遗传学你多少也懂点吧？